顾越只赢一局,如愿以偿。
他继续坐着饮酒,观行车流水,听对面牡丹坊那位陌生的玉面郎君唱《六郎》,一二时辰过去,又觉脸颊发烫,不知醉意还是病痛,再睁眼才发觉身边多了个人。
苏安坐下时,轻得就像一个影子,什么声响都没有,默默地收了酒菜,陪着坐着。他粉唇白面,正是秋季流行的妆容,细润而清爽,恰到好处地吸住了汗。
方才在宫里侍宴,听秦岚传信,一位骑驴的俊俏郎君在坊门前转了几转,扭头就坐到对门下棋赌酒去了,似乎正就是顾郎,怎不急得立时托词离场?
“十八,你醒了?不是约好明日午时,怎么提前也不和我说一声?王郎……”
赶到了身边,脑海中却又浮现出殿中省的空荡荡的公堂,不敢唤人了——面前的顾越,一袭白苎,安静温和,却不知醒来时,那双柳叶眸中会是什么神色
顾越起身,揉了揉睫毛,但觉身后悄无声息地添了件柔软的薄绒,雪白雪白的。
苏安见顾越心平气和,便继续说道:“王郎他们,再有十余日就到洛阳,还专门为你备了贺寿礼,该回的我已置办好,住处就安排在我的宅子里,想着,既然是秋季,便约几位小友陪同去登龙门山,你看如何?或是香山,也行。”
多少风尘路,重逢是故亲。
其实学会十诀之后,顾越便已经不再自怨自艾。他只是有些思念,思念与苏安的香火之情,又怕自己如今是白衣之身,给不了周全。
然而,见苏安舍弃宫宴陪伴自己,霎时,顾越就变了主意。哪怕是戏,小崽子青春的年华又还有多少?一直到此刻,顾越才发觉,自己竟然如此依恋苏安。
顾越道:“原来,苏供奉还记得顾某这一介布衣。”苏安怔了一下。顾越又撑起扶手,挪着酸麻的腿,苦情道:“没事,不用扶我,大概在河阴落下了什么病根,不要紧……”
“十八,你这是做什么。”
苏安却是玲珑剔透的,那瞬间就笑出眼泪来,把顾越扑在屏风上,乱摸乱捏,浑身挠着痒,扯得绒毛满走廊飘飞:“我是什么人,我是你的人,十八。”
温存过后,苏安和店家致歉赔钱,把失魂落魄的顾越牵回了南牡丹坊。
话又说回来,苏安是不舍得让顾越放下脸面去求人的,故而,这段日子,他搁置了一切应酬,坐镇坊中,亲自甄选各类用度,准备起十月十八日的登高秋游。
在转运司建立的过程中,王庭甫和张仲臣二人,一个为太原府司录参军,一个为何清郡令,虽与漕运关系密切,却从未和顾越共谋过一丝好处,而今,顾越被贬出流内,户迁衡水,他们却全都热情洋溢地来看顾越,这就是君子之交。
他必须得用心。
洛阳南行二十里,有两座山夹峙,如同门阙,一边是香山,另边就是龙门山。
苏安决定以牡丹坊的名义,在龙门山举办一场放鸢诗会,邀请大家来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