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仍不轻松,道:“阿郎,苏伯和向娘子还没睡下,他们缠着闹着半天了,说要过来拜谢你。”顾越回道:“千万不用,你把几样东西分发下去就行。”
将至长安,十七口的衣着吃穿早就体面了,只是顾越细致,按照风俗又备了几样小件:皮蹀躞给家主,簪花给新婚夫妇,考虑到北方天气干,女眷自然多些讲究,于是新熬红玉膏,特意用小巧的蚌壳镶金錾花盒盛装,方便随身润肤。
顾九道:“这是这,可他们总在打听……”顾越道:“打听什么?”顾九道:“阿郎,向娘子是实在人,她的意思,想把苏茉送进咱们府,今后就在您身边伺候。”顾越道:“那怎么行。”顾九唉道:“我说,那还得问苏供奉才是。”
顾越欠了欠身子,听着外面透进来的欢声笑语,回得很平静:“顾九,你现在就可以照实去回复向娘子,我不敢,因为我府所有的开支,全是苏供奉在出。”
此话一出,覆水难收。
从宋州到长安仅仅七日之间,顾越就从顾九的口中深刻体会到了向娘子对他态度的变化——“九总管好呀……”“好呀……”“阿九,过来……”
顾越坐在官车里,每每回味自己对顾九说过的话,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圣人。
阳春三月,曲池畔杏花开,顾越和苏安约好,要在流淌着金光的河水旁边,在铺满纯洁的粉色的河岸上,陪着苏家人一起去新宅。当然,顾越也有些私心,他想借此机会把苏安哄得高高兴兴的,再请苏安在自家的烧尾宴无偿为他奏乐。
却没有料到,进城之后,这场筹谋已久的见面,从踏入芙蓉园起就不太顺利。
顾越下车时,怔在原地。今非昔比,时过境迁,人们不再瞩目曾经的杏园探花郎,反倒是满园的男男女女,全都戴着苏安的那款绘着昆仑奴的凤尾蝶面具。
顾越又找不到苏安了。
顾越机关算尽,怎知到头来,还是闯入了一张早早就布好的天罗地网之中。
芙蓉园内,一声爆竹响,傩舞齐天,成列的官吏走进来,纷纷围在苏家人的马车旁。为首的那位,方脸鹰钩鼻,英威堂堂,是新官上任的礼部主客郎中崔匙。
崔匙款步走到苏家人面前,从马车上扶出满脸惶惑的苏荏,张口就亮了一句:“伯父大人辛苦了,今日晚辈这出《春日闹芙蓉》,为大人接风洗尘!”语罢,随行又把向氏请出来,让二位夫妻都坐上了辇,由小吏抬着走,边走边赏花。
顾越:“……”
礼部分本部、祠部、膳部、主客四司,顾越在本部,什么都管一些,自然也认得这位曾经在祠部任员外的与他平级的崔氏公子,只不过,他更确信的是,无论是祠部还是主客,都没有以这种排场接待五品文散官家眷的条目。
正此时,一个身披孔雀羽裳,手中拿木鱼的小孩撞着他的腿跑过,敲着由缓到急的节奏。顾越抬起头,见对面杏花树枝上又坐着一对抱弹五弦的金童玉女。
右边的唱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