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这个道理。
然,苏安早已不是素白无辜的蛾子,更不是无意间才缠上的蛛网,从那唱词中清醒之后,他是一只破茧的艳丽的蝴蝶,注定要借风起舞,流连满园的芬芳。
他不仅感谢谷伯的奔忙,感谢兆尹的明察,他自个也还有泪要流,有话要说。
次日傍晚,皇城诸署放衙。苏安和贺连一起造访徐府,令人把开化兴邦的牌匾搬进了饮水思源的桂园。徐青躲着藏着好阵子,又觉笛声闹心,终还是见了人。
情到深处,苏安眼眶一红,两行泪就下来了:“牡丹坊开张时,谁去记‘开元二十万年县礼记开化兴邦’?苏某记的无非是李侍郎和徐员外,一个题字,一个吹笛,为知音留坐到最后。苏某也并不计较,奈何,李侍郎的恩情是不能负的。”
徐青叹息道:“陈王府做这种蛮不讲理的事,确实让李侍郎难堪,可即便如此,苏供奉还能顾全大局,不追李侍郎,而先来找徐某,实在又是见仁见智。”
苏安回道:“苏某当然知道,是自己作的词曲引来祸端,除了兆尹府,又哪里敢把火往外引?但请转告李侍郎,苏某,定会倾尽全力替侍郎挣回颜面。”
立下这番誓言之后,苏安进宫,通过内侍省找到女官杏生,要去向惠妃请罪。
罪在不修乐艺,不献曲目,反倒在民间以妖言惑众,愧对娘娘的信任和赏识。
武惠妃听到这个故事时,正和几个权宦击鼓传花。苏安跪伏于地,手掌贴在冰凉的地砖:“娘娘知道的,为省用度,宫里这阵子萧条,下臣修沐时寂寞,就斗胆,斗胆在平康唱了几句野词,还是二位殿下识得大体,教,教训了下臣。”
惠妃听着笑着,拿定花枝,不传了:“昨日论《李郎子》,还说空穴易来风,必是哪家在喊冤,其实苏供奉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不过当此时节,要以家国安稳为重,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不应该再闹什么是非,惹至尊的不悦。”
苏安道:“娘娘教训得是。”惠妃笑道:“苏供奉,你还是得想想,什么样的委屈,能比天大?”苏安擦了一下汗,回道:“下臣……从此不唱《李郎子》。”
出殿,苏安巧遇李林甫。李林甫没有和他说话,径直进殿。苏安回过头,一念间,竟觉李林甫的精致衣冠和惠妃的正红礼裙同处一室时是那般交相辉映。
就在此夜,武惠妃以十王府于饥荒之时大兴金石之音为理由,罚陈王的生母宋氏代子李漼受过,施杖刑五十,当场将其杖毙,送血襦归安仁坊宋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