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涛背后是微妙的暗澜——无论萧乔甫还是韩休,二人都被巧妙地绕开了
这也就意味着,现在查案的人虽是裴耀卿,承担后果的人却是二位领着同平章事职衔的阁老,如此,朝野上下胆战心惊,一团和气的背后弥漫着猜忌的味道。
顾越正是嗅着这股味道,前去拜访韦府的。说来也奇怪,他为这两位父子办了将近十年的事,却从来都没有敢堂堂正正地上过一次门。他每年收着韦文馗的乾和酒,却从来都记得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一颗低处的尘埃,永远只能顺着风走。
韦府好造酒,刚入堂便能闻见粮食发酵之后,散发出的介于酒与醋间的酸醇。
府中还养着十七八位酒娘,每有贵客来访,皆是满席绿树红妆,煮酒论英雄。
韦文馗叫来陪顾越的人,自然是当年风华满长安的醉仙楼头牌,碧云姑娘。
顾越行过礼数:“韦兄,这些日子多有悖逆之处,我来,是想将功赎罪的。”
韦文馗笑了笑,哎呀呀揽着碧云的肩,往后靠坐:“当真是小觑顾员外,自己闯下弥天大祸,竟还想着能与某谈条件,知不知,冯兆尹走了,前有十王府邸,后有安丰会,就算裴耀卿自诩关中豪杰,查起要紧的案子,他也同样会拿你祭天。”
顾越道:“或许会,或许不会。”韦文馗道:“我倒是很好奇,那日,吴侍郎为何愿意出兵帮你镇场面?”顾越道:“大概是裴侍郎的手中,有什么兵部司的把柄,提前招呼过。”韦文馗道:“哦。”顾越道:“嗯,与我无关。”
碧云挽起青色的衣袖,露出一段洁白清瘦的手腕,又用青葱玉指捏起玉壶,抬高半尺,为客倾酒:“员外郎,听闻兰丘妹妹在南郊唱了楚词?”顾越道:“是。”
韦文馗笑着道:“碧云,何止南郊,现在是满城楚歌声,他们唱哪里,兆尹府就查哪里,要不然,顾员外又何来的底气答你?”碧云低眉道:“婢子放肆了。”顾越道:“韦兄,再过阵子就要唱宋州,我们早做防备才是。”
面对严查,顾越拿出诚意,为韦文馗提出一条金蝉脱壳之计——趁还未起事,知会宋州的韦刺史做准备,毁去证据,推责给司马宋成器,如此,韦家能保无虞
韦文馗听完,探身过去,问道:“你,还真敢让他们查宋州?”顾越道:“若能提前知道查什么账目,查哪个郡县,又有什么不敢呢?韦兄放心,我说要将功赎罪就是这个意思,之后,再不会给你添乱。”韦文馗淡淡道:“明白了。”
于顾越而言,这是他最后一次为京兆韦氏无偿办事,从此之后,只有礼尚往来,再无恩家;于韦文馗而言,唯独一条最伤感,他不能再以苏安来胁迫此人了。
当堂,顾越主动饮尽十杯烈酒,因是先得吏部司消息,明年三月当迁户部郎中,故征得韦文馗同意,去后堂以晚辈身份拜过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寺卿韦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