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眼下没有,但总会有的。”
白马点点头,不置可否,只说:“我明白了。”
刘玉叹了口气,同白马作别。
刘玉走后,岑非鱼揽着白马向府中走,随口嘲道:“那小子不简单,刚刚摆脱质子身份,便开始筹谋将来,为自己招兵买马。”
白马:“你怎么说?”
岑非鱼笑道:“他有心机,眼光也不错,但也有可能只是漫天撒网,见到任何机会都不放过。若你仍旧是从前那个小奴隶,他必不会想起你,而且,他还敢牵你的手?我不喜欢他。”
白马失笑,道:“说正经的!”
岑非鱼这才换上正经神色,道:“胡汉之间必有一战,但那并非你我能够左右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有愧于心就是。”
白马终于展颜,觉得只要跟岑非鱼在一起,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过了几日,岑非鱼掌着白马的手,同他一起在牌匾上写下“赵”字和“曹”字,等到清漆风干,牌匾挂上府门,终于大功告成。
眼看着旧日慌宅成了新居,两人虽辛苦,却觉得异常充实,心中感触良多,请来周望舒和乔羽,四人雪夜围炉,吃了一顿家常饭。
烛火煌煌,将窗纸照得跟月亮一般明黄透亮。
直到今日,白马才第一次正视乔羽。
乔羽已年近五旬,虽然光阴对她这样的美人格外优待,但自从谢瑛死后,她大仇得报,原先憋在心中的一股劲,终于松了下来。于是,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的痕迹,便也显现出来。她生出了几缕白发,眼角亦有浅纹。
白马举起酒杯,对乔羽和周望舒说:“乔姐、三叔,当年谢瑛使了卑鄙手段,令周将军惨死军中,此事无从翻案,可周将军为国捐躯,令人敬佩。我请皇帝不要在石碑上刻文,便是想着,周将军的功劳和冤屈都不能被后人忘记,要以此碑纪念他和他手下的儿郎们。白马无能,只能为他做这点事,自罚三杯。”
“且慢。”乔羽拦住白马,从他手里夺过酒杯,把酒一气饮尽,“我先前为了报仇,已是走火入魔,险些害了你的性命。你是个好孩子,聪明懂事,不同我计较,反倒处处为我们考虑,令我这个做长辈的万分汗颜。白马,我对不住你。”
乔羽说着,忽然一个矮身跪倒在地,趁众人诧异间,向白马磕了个头,道:“我对不住你。”
“使不得!”白马大惊失色,连忙拉住乔羽,可他不敢使劲,一时间拉她不动。
白马不知所措,同这几个家人在一处,亦不考虑许多,立马跪倒在地,同乔羽面对面,对着她磕了个头,道:“乔姐,您万不要折煞我!你的心情,我怎会不了解?你恨胡人,理所应当,可你能接纳我,真心待我,我心中甚为感动。快快起来,莫要着凉。”他说着,迅速向周望舒暗使眼色,让他帮忙把乔羽拉起来。
可周望舒性子冷僻,不常与人交往,哪看得懂白马这一眼中包含的人情世故?他不知如何劝慰,便跟着乔羽一同跪了下来,道:“白马,当年你救了我,在山中照顾我月余,我却未能及时发现你的身份,让你受了许多苦,对不住。”
白马一个头两个大,偏生岑非鱼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在一旁懒洋洋地坐着,抛起花生用嘴接,吃着东西还不忘煽风点火,道:“还是我火眼金睛,若非当时喝醉了酒,你又故意诓我,我肯定一眼就能将你认出来。”
乔羽的眼泪无声滴落,道:“先前我不知桢儿留下了你,便不曾寻过。但你在青山楼中三年,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岂会不知?吃不饱、穿不暖,受人冷眼,还要放下尊严去逢迎他人。若你不是这样聪明谨慎,又有先人们的在天之灵护佑,我定会悔之晚矣,更莫说见到今日这番光景。”
白马听着,不禁落泪,伸手试着给乔羽擦去眼泪,边哭边笑,道:“没同你们相认以前,我从不知自己竟会有这样多的眼泪。从前我不哭,是因为没人在乎我。现如今,能有你们相伴,我开心还来不及,哪会计较前事?我只想加倍珍惜眼前人。乔姐,快起来吧!”
岑非鱼本来是很记恨乔羽的,恨他之前伤过白马,更恨他将周望舒培养成了一个冷漠的杀手。但这些恨,加起来都抵不过白马的一颗泪。他无奈地笑了笑,站起身来,强行将乔羽和周望舒拖起来,道:“亲人哪有隔夜仇?在家里再怎么相互嫌弃,出了门能真心相付的还不是彼此?吃菜吃菜!我费劲做了那么一大桌菜,全被你们的眼泪给泡冷了,不知这貔貅变得小子多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