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还在吃吗?”女人开着车,状似不经意地问。
“嗯。”于秋凉心虚地点了点头,没敢多说话,怕露出破绽。实际上他并不是每天都在吃药,他粗心大意而且懒惰,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是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去吃药。他妈妈给他送来的药,如果按正常情况来计算,刚好够吃一个月,可每个月结束的那天,药总是还有剩余。药的剩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于秋凉的病之所以老跳出来捣鬼,和他本人的粗枝大叶不无关系。
母子二人之间,除了这种话题,暂时找不到其他的来代替。母亲问过了,儿子回答了,就一路无话。于秋凉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一排排路灯像哨兵一样站着岗,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雪,都如此恪尽职守。人和路灯比起来,倒是差得远了,不过路灯是死物,自然不会感到疲惫。
突然,于秋凉透过车窗看到了一个长相奇怪的东西。起初他以为那是个醉汉,在路灯下面毫无公德心地放水,但当他们的车驶过“醉汉”身旁时,他惊恐地发现这东西没有头。它的头被它提在手里,而它的另一只手拎着一把菜刀,于秋凉借着路灯,能看见从刀面上往下流淌的血。
本来他们的车开过去就没事了,可那怪物似乎发现了车里有名死者。它把头颅高高举起,安在了自己的身躯上,提着刀向汽车扑来。于秋凉吓得呆了,他没想到坐在车里都能见鬼,他无暇细思这些恶鬼为什么都盯着他,他只知道他不能拖累别人。他死了,妈妈却还活着,她看不见这只鬼,但这只鬼说不定要伤害她。于秋凉的手按在了把手上,想要拉开车门,但他思维混乱,不知应该怎样解释。
假如在他身边的是余夏生就好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敢和活人共处。他算是发现了,死者就该有个死者的模样,如果贸然接近活人,会给对方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于秋凉想到被女鬼跟踪的宋词然,不禁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妈妈,那一瞬间,他真正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作心酸。
“快到家了。”活人看不见恶鬼,她还以为儿子去碰车门,是想赶快下车回家。她知道高中作业很多,她的孩子快要参加高考了,作业比以前会更多一些,压在他肩上的任务更重了。她缓缓倒车,把车停回自家车位,旁边的那棵树挡住了灯光,在她脸上覆下一道阴影。
“等高考完了,有什么打算吗?”车灯慢慢熄灭,四周是沉沉的黑夜,她解开安全带,询问起儿子对未来的规划。于秋凉看向她,又越过她的肩膀,看她那一侧的车窗。外面游荡的恶鬼不知道是盯上了谁,恶鬼这种东西,干出什么都不奇怪,它们吃人不奇怪,吞吃同类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