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他们是口是心非的生物,于秋凉也正是这样子的生物。他表里不一,内外并不一致,他心里装着一座庞大的山,却只在外头显露出一个小小的尖角;有时候,那尖角底下藏着的又不是山,而是其他的与山全然不同的东西。他觉得宋词然很烦人,但是他不抗拒对方黏着他,反而还盼着对方多陪他玩耍;他觉得猫毛沾到身上就不好清理,但是他绝不把猫往外面赶,相反的,他一下又一下地逗弄着猫儿,侍候得猫大爷发出了满意的叫声。
寂静的教室里,这点儿并不算响亮的叫声显得格外清晰。代课的英语老师看过来了,宋词然慌忙撤走了塞在于秋凉衣服里的手。于秋凉眼睫毛微微一动,似是和英语老师对视了一下,但英语老师没说什么,只稍稍停顿片刻,又继续讲她的课。于秋凉同样也没说什么,他低了头,继续摸那只猫,而很明显的是,他的动作没有刚才那么走心了。
猫主子对此表示抗议,它拿尾巴轻轻拍打着于秋凉的手背,叫它的爱妃不要走神,须得尽心尽力来伺候它。它的拍打非但没唤回于秋凉的灵魂,反倒叫那本就已经飞出躯壳的灵魂飞得更高更远了。猫这才着了急,咪呜咪呜叫了两声,讨好似的把小脑袋搁在于秋凉手心里,纡尊降贵地磨蹭着于秋凉的手。宋词然也想逗猫,此刻在一旁嫉妒得双眼发了红,于秋凉兴许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游离天外的魂魄终于归位,他的眼珠重又灵活地转动起来,一双巧手也轻轻地抚摩起了猫的后背。
“它怎么老黏着你?”直到下课,宋词然也没能分得一个逗猫的机会。他看着那只猫从于秋凉膝盖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出了教室,感到牙根发痒。他很想跟过去,厚颜无耻地贴在猫的屁股后头,他心甘情愿给猫主子做铲屎官。于秋凉瞥他一眼,知道他是还念着那只被他爹送走的小猫。这都是高一那会儿的事了,谁知道宋词然竟能记得这么清楚!那只被送走的小猫,已经成了他的心病,他的执念。
“唉——”于秋凉悠悠叹息,半是戏谑半是惋惜地说道,“自从和你分别之后,我看所有的猫,都像你。”
那原句被他改得面目全非,但这并不妨碍宋词然理解他的意思。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宋词然总能从于秋凉的话里听出点弦外之音来。他晓得于秋凉是在拿那只小猫的事取笑他,却也不生气,甚至还反唇相讥:“自从遇见你之后,我眼里心里就全是你,手机桌面也是你,锁屏也是你——”他凑近了,哈哈地笑,同时故作神秘地问:“电脑桌面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