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词汇。
以前成绩拔尖的时候,谁说过他废物呢?谁不把他当成一个宝贝,捧在手心里呢?谁不盼着他以后有出息了,来带自己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大家庭呢?
“唉——”于秋凉没开灯,屋里黑漆漆的,关着灯,他感觉很凉快。
在路怀明死后,于秋凉的母亲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可别让我像你姑父那样,早早地被逼死”。于秋凉没考好,她要说这句话;于秋凉不高兴,她要说这句话;于秋凉难过了不想上学,她认为儿子在让她生气,所以她还是要说这句话。她没像路怀明那样被家里的长辈逼死,她身上的压力在减轻,但她儿子身上的压力却在变重。于是到了最后,先死掉的是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死了,她居然还不知道,这是最可怕、最荒谬、最可笑的。
“早死早超生。”于秋凉小声嘀咕,“下辈子不做人了,做头猪试试。”
过了会儿,他又觉得如果做猪就逃不过被杀掉吃肉的命运。他还是做棵草比较好。
可是假如做了草,他可能又要被喂羊吃。
算了,做人吧,去他妈的。人是万物之灵长。还是做人好。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忽然就跑上去了。”杜小园蹲在信息楼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在她面前已积累了很多烟蒂。在学校里头抽烟不好,不过横竖也没学生逗留在此,因而余夏生仅仅扫了地上那堆垃圾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安抚好死者的家属,陡然发生此等变故,任他们心理素质再强悍,也接受不了独女身亡的事实。
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发疯,一个正常孩子,怎么可能这样?余夏生从兜里摸出打火机,走进信息楼内,四处照明。他的打火机好像不是普通的打火机,被火光燎到的地方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黑气,如果于秋凉站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股黑气和顾嘉身上的那种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它颜色很浅,很淡,与其说是黑,不如说是灰。余夏生沿着它的轨迹走出一段,无可奈何地停了脚步。这一招不管用,这条浅浅的痕迹猝然中断,在楼梯前就消失了。
也正是因为它的颜色过于浅淡,余夏生终于放了心。看来这纯粹是一场意外,不是顾嘉那一类的恶性事件。如果再出一个顾嘉那样的鬼,他和路怀明就又得背一次黑锅,兴许这回还能捎带上恰好在事发现场的杜小园垫背,和他们一起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