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恳是伪装出来的诚恳,至于惩罚,照样也得进行。于秋凉趴在余夏生的办公室里,心如死灰。他觉得老鬼下手太狠了,虽然这一次打得甚至比上回还要轻。杜小园今天心情好,主动过来照看屁股被打肿的于秋凉,但于秋凉怎么想怎么觉得,她是因为看到自己挨揍,所以才高兴。
于秋凉心如明镜,把杜小园的想法猜得八九不离十。杜小园本来想逮着哪一天余夏生不在,暗地里给于秋凉一顿棍棒教育,没成想余夏生不用她动手,就已沉不住气,亲自收拾了熊孩子。熊孩子就是该打。杜小园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沉静非常,如一潭死水,微风惊不起它的波澜。于秋凉趴在沙发上,假扮出一派气若游丝行将归西的可怜情状,杜小园信以为真,唯独忘记了于秋凉是个已经死了的熊孩子——他压根没有气,何来“气若游丝”?这拙劣的演技,漏洞百出,也只能拿出来骗一骗杜小园罢了。
杜小园事忙,她的劳碌程度不亚于余夏生。她坐了一会儿,对于秋凉说了一两句余夏生的坏话,于秋凉嗯嗯啊啊地附和,终于,杜小园满意了,拿着公文包离开了办公室。于秋凉翻过来,侧躺在沙发上,双臂环抱在胸前,噘着嘴看不远处的书柜。这儿说是余夏生的办公室,为什么余夏生不过来?天天开会,会有啥好开的!
只有闲人才能觉得开会没必要。于秋凉很少和别人打交道,自然不知道某些集体活动是不得不进行的。宋词然作为班干部,其实也经常去开会,但是从本质上来讲,他和于秋凉是同一类人,于秋凉问他开会都开什么,只能发现他一问三不知,当个班干部当得像个笑话。于秋凉不了解宋词然他们每天都在开怎样类型的会,更不了解余夏生的工作,实际上余夏生已经化繁为简,把不必要的事务尽可能地消减掉了。然而,他减少了不必要的活动之后,依然还是很忙,因为他的工作本身就不清闲。
工作忙碌的家长,是顾不上照料孩子的。于秋凉的亲爹和亲妈是这样,余夏生接管他以后也还是这样。放在小时候,于秋凉会感到委屈,会觉得自己不被重视,而当他长大后,他竟然开始庆幸自己是个不被关注的孩子。正因为不被关注,他才得以自由自在地做他想做的事,成为他想成为的人;正因为不被关注,他才可以心安理得没有负罪感地混日子。只要不危害到国家和人民,混一混日子是无所谓的,谁也没理由干涉正常的生活方式。
余夏生的办公室里铺了地毯,看上去价格高昂,于秋凉垂下手臂,指尖在地毯上打着转。唉,老鬼一定也没有那么严格地遵纪守法,看他抽屉里那一摞□□就知道了。于秋凉打了个哈欠,屁股依旧火辣辣地疼,但他忽然困了。看来他还是疼得不够,如果他真的非常痛苦,那他应该是睡不着的才对。
话好像也不是这样说,在剧烈的疼痛之下陷入昏迷的人,并不在少数。于秋凉铁了心要栽赃陷害余夏生,他从沙发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到余夏生书桌旁去写绝命书,过了没多久,他又捧着那封绝命书慢慢晃了回来。他往沙发上一倒,脖子一拧,脑袋一歪,伪装出濒死的假象,罔顾自己早就是个死人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