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气生了一会儿,忽地笑了。管你是恋童癖还是变态跟踪狂,横竖你单枪匹马,不足为惧。于秋凉摸了摸车把,他的手心有些湿濡,但并非出于紧张。人在兴奋或者激动的时候,手心同样会出汗的。于秋凉嘻嘻一笑,笑得万分诡异,然而绒线帽背对着他,没有看到这一幕。
电动车骤然发动至最高速,于秋凉铁了心要给这跟踪他的神经病一个教训。他操控着车把,像骑马一样朝着绒线帽冲了过去。绒线帽将全部心神都倾注在黑糊糊的井盖上,竟然没有听到逐渐逼近的声音,而待到他终于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为时已晚。他眼睁睁地看着一辆车撞了过来,紧接着,他飞上半空,又重重摔下了地,扬起尘灰与枯叶;他狼狈地抬起头,却只看到肇事者的一个背影。
于秋凉全副武装,穿着从其他同学那坑蒙拐骗搞来的大衣,绒线帽没见过他穿这身衣服,此刻自然是认不出他。他被绒线帽当成了蛮横不讲理的醉鬼,还是一喝多了就到处乱撞人的那种。倘若绒线帽知道撞自己的是哪一位,此时恐怕就要怒火中烧,直把自己烧死。
幸而他不知晓撞飞他的就是于秋凉,否则他的报复一定会变本加厉。于秋凉年纪小,考虑事情考虑不完全,通常是做完了某事,才会觉出后怕。他能活到今天还没被打死,实属万幸,他的命还算是比较好的,大概他所有的运气全拿来撞狗屎运。
一辆黑色的车缓缓从西门开出去,这是于秋凉父亲的车。于秋凉藏在大广场的石块后面,佯装在数石头上雕刻的图形,实际上他是在越过这块石头,从边缘处窥探他爹的车开到了哪里。他在瑟瑟寒风中冻手冻脚待了一会儿,直到确定他爹走远了,不会突然折返,他才敢从大石块后面冒头。
谁知才一冒头,就听到汽车喇叭声。他猛一回头,还当自己挡了别人的路,结果在他身后的,竟然是他家的另一辆车。他吞了口唾沫,把大衣裹得更紧了。好吧,遇见妈妈总比遇见爸爸强,如果他遇见他爸,可能又要挨打。
今日份的好运气被于秋凉全数用尽了,从白色轿车上下来的,不是他妈。
“……”于秋凉魂飞魄散,双腿一软,险些瘫在地上。他张了张嘴,惊恐万状地叫了声“爸”。于父看到他,神色有些复杂,但好歹没说什么,只问他是要出门,还是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