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画面看了多少年,于秋凉早就觉得腻烦了,要不是他跑不脱,他才不会站在这里看家人无聊又平凡的日常。他深深吸了口气,刚想继续骂人,却惊讶地发现眼前的场景出现了些许变化。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房间的角落里渗出来,凝结成幢幢鬼影。于秋凉浑身战栗起来,他发现这段时间他所撞到过的鬼此时都挤在这普通的两室两厅里。他猛然想到那个在学校厕所里问他为何不杀死自己的鬼,他终于明白了那只鬼问他这个问题的用意。
“听说你背着余先生解决过三只恶鬼,再解决一只怎么样呢?”男人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现在敲门进去,拿着我给你的东西,随便刺死一只鬼,我就保证你家人的安全。你觉得,这个提议好吗?”
“你他妈疯了!”于秋凉只感到浑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冲上头顶,他开始晕眩,险些站立不稳。他没有忘记余夏生的告诫,没有任何职务在身的他,若是擅自杀死鬼物,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记得清清楚楚。他不能再给余夏生添麻烦了,可他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鬼魂们团团围住于秋凉正在写作业的小弟弟,狰狞的手脚攀爬上了于秋凉母亲所坐的沙发。从婴灵到吊死鬼,从水鬼到病死鬼,形形色色的怪物在客厅里尖声笑着。活人听不到它们的叫声,看不到它们的形体,但于秋凉听得到,看得到,他正承受着他的亲人所没有的畏惧,他在和他内心的恐慌打仗。
吊死鬼长长的舌头拖到了地板上,因为它佝偻着腰背,它把它的身体弯成了一个倒过来的“U”;婴灵坐在于秋凉母亲的膝盖上,伸手去拉她的头发,血糊糊的手指在她的睡衣上留下活人不可见的痕迹;水鬼坐在客厅的玻璃缸中,幸而缸里的水未曾溢出,无人察觉到此间异状,只有观赏鱼惊恐地逃窜,躲到了玻璃缸的角落;病死鬼脸色青白,不断地咳嗽着,于秋凉感觉它的唾沫星子都快溅到睡着的父亲脸上。
“……给我。”当婴灵将手伸向于秋凉弟弟的作业本时,于秋凉终于忍不住了,“把你的东西给我。”
“不再考虑考虑吗?”男人戏谑地笑了,“我以为你还会再坚持个几分钟。”
坚持?再坚持下去,全家都要死光了。于秋凉懒得和他争辩,趁他放轻力道,一把夺走他腰间的小刀,挣开他的束缚,上前一步疯狂地拍起了门。屋内的女人被门外的响声惊动,犹疑着站起身走到门前,提高声音问道:“谁呀?”
“妈。”听到她的声音,于秋凉的双腿有些发软,“我来看看弟弟。”
女人准确无误地辨认出了大儿子的声音,虽然不知为何,儿子的声音听上去不太正常,但她还是欣喜地打开了门。楼道里黑漆漆,唯有她大孩子的双眼是亮晶晶的,她抱了抱于秋凉,后者也抬起手回抱住她。原本在写作业的小男孩看到哥哥回家,立刻抛弃了作业簿,跑过来抱住于秋凉的大腿,软绵绵的小脸蛋在于秋凉裤腿上不住磨蹭。
属于活人的温度将于秋凉包裹起来,于秋凉睁大双眼,越过母亲的肩头看向聚拢而来的群鬼。他已经吃够药了,他的思想正常了,可他再也无法回到活人的世界,他最终仍是成为了和大家不一样的人。
病死鬼摸了摸于秋凉父亲的被子,好似想把它掀开,婴灵也飘过来,要抓于秋凉母亲的头发。于秋凉吞了口唾沫,左手轻轻一动,小刀从他袖口伸出来,一下子刺穿了婴灵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