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曼把皮尺挂脖子上,看了他一眼,低头用铅笔在纸上记录数据,应道:“很久没做高定了,你们将来结婚的礼服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陈又涵一怔,心里被一股巨大的震颤冲击,甚至没来得及说什么场面话。
他没有想到兰曼是要亲自给他们做婚礼礼服,从量尺寸开始,亲自画图设计、选料、剪裁、缝订……纵使只是男士无尾礼服,一件高定也是极其耗费心神的。
不,更冲击的是,他是从叶家长辈嘴里听到“结婚”这个词。印着“囍”字的红包,两人名字中相连的爱心,当亲人般的相处……陈又涵不是没有察觉,他只是不敢奢望,乃至连问都不敢问。
“我早就想好了。”兰曼淡淡道,“以前呢,我就跟小开约好了,将来遇见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一定要第一个带回来给我看。你看,你们是不是从云南直接来的温哥华?他还记得呢,要是不先带你来见我,我是会生气的。”她半真半假地板起脸,随即笑开来。这一笑如春风,带着天真柔和的光彩。
陈又涵在她这一笑里莫名便眼眶一热。
他真的没有想过能得到叶开家人的支持——最起码没这么快。但兰曼不仅接受了他,还准备亲自为他定制结婚礼服。眼前的沙漠荒烟忽然开出玫瑰,荆棘还在,但似乎,携手穿行过去的话,已经不会再那么疼了。
“幸好是你,否则带个姑娘回来——forgod‘ssake!”兰曼把老花镜推上额头,还在絮絮叨叨地说:“我还得给她亲自做一件高定婚纱!”
陈又涵回神,低头失笑,听兰曼数落道:“光钉珠就要累死我!”
她拉起陈又涵的手,带他推开工作室的隔间。冷气更低,灯光华美,长毛地毯纤尘不染,四面镜子映照出中间一个黑色人体模特,白色的婚纱尾摆如花瓣般层叠流曳。
“你看,这是我给小瑾准备的,”兰曼提起这事又很伤心,“这孩子主意太强,眼看着朝四十去了也不结婚,我看她是够呛。”
“宁缺毋滥,她也不是将就的人。”陈又涵宽慰道。
“我们这样的家庭,女孩子结婚比男孩子难。多少婚姻名存实亡?她的确是个不将就的人,比她差的,总担心是不是图钱,比她好的,又怎么甘心居她之下?上个月她在我这儿住了几天,已经说是不打算结婚了,去国外买精子直接生小孩——她是喜欢小孩子的,你看她以前把小开照顾得多好。”
兰曼拉着陈又涵的手絮絮叨叨,眼睛盯着婚纱,眼尾的皱纹紧蹙后又舒展,她的目光眷恋而惆怅,带着释然的遗憾。
陈又涵轻轻把她揽进怀里,抚了抚她打理精致的银发:“那正好,您可以给她准备婴儿服了。”
兰曼被他逗笑,长叹一口气后抬手关上电动推拉门,笑道:“你呀,幸好是真的爱他,否则我们是万万不放心把小开交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