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懿既有些欣慰又觉得李蒙在提防自己,转而大不是滋味。
远远一声马嘶——
赵洛懿将李蒙朝身后挡,手摸到腰间烟枪。
还有第二波人袭击?为什么不神不知鬼不觉靠近,听马声不止一匹。李蒙混乱地想,等离开这里,要问清楚刚才那些人的来头,最好能问出来龙去脉,赵洛懿身上的血腥味好臭。李蒙脚下不自觉向后挪去半步。
“老四!”不见其人,霍连云的声音已传来。
赵洛懿手仍没离开烟枪。
“是二师叔。”李蒙拽了拽他的袍角。
赵洛懿没理他,上前两步,马蹄声近前,霍连云一身素锦白袍,骑的马通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饶是在黑暗里,也十分醒目。
“怎么?你要不告而别吗?”霍连云下马,手指撮在唇边,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马蹄声响,两匹空无人乘骑的马从树林里走出,其中一匹与白马蹭了蹭头。
“你们俩的。”霍连云走上前来,慎重道:“前日在满芳阁,我们杀掉的人,叫贺锐亭,是蔡荣的亲信。我打听清楚了,他是经凤阳,取道遂安,过了黄沙滩到的灵州,目的是回中安,要找人,送东西。”
“什么东西?”赵洛懿心不在焉地摸颈侧,那里溅了些血,殊不知赤手去接萧苌楚留在手上的血痕都抹在了脖子上。
“你不知道是什么?”霍连云说。
“你怀疑我拿走了那件东西。”赵洛懿说。
霍连云不置可否,盯向李蒙。
赵洛懿张开双臂,转头对李蒙说,“让你二师叔摸摸。”
“……”李蒙在霍连云挨近的时候几乎难以呼吸,他闻见了霍连云身上好闻的熏香,这种香并不罕见,但凡大户几乎都常用,他已两年没闻到过,一时心荡神驰。
霍连云搜完师徒俩的身,又解开赵洛懿的包袱,一长一短两把剑,一个玉佩,一张旧糖纸……两张干硬如同石头的饼子……
眼前晃着个钱袋子,霍连云哭笑不得,“不用……”
丁零当啷一阵乱响,铜钱、碎银落在包袱布上,霍连云从钱袋里摸出四张皱巴巴的银票,从一百两到五百两都有。
李蒙霍然意识到,赵洛懿根本不像看上去那么穷,他是个暗搓搓的有钱人。
搜完身霍连云就已没再仔细找寻,不过意思着查看一下,侯爷蹲着,收拾好赵洛懿的东西,规规整整让李蒙背上,直接将钱袋系在赵洛懿身上。
那刻李蒙听不见霍连云说什么。
只是见霍连云与赵洛懿靠着说话的姿态十分亲密,李蒙懵懵懂懂觉得不该看,遂扭过脸去牵马。
霍连云的视线跟着李蒙的背影,一手搭住赵洛懿的肩膀,在他耳畔低语:“十方楼有jian细,有人出卖了此次任务的执行者。”
而执行者就是霍连云和赵洛懿。
☆、问题
三人连夜赶路,一路南下,取道淮安,过江阴,涉隋河之后,到达安山脚下。
离开灵州小半月中,遭遇五次截杀。
安山脚下有座中等都邑,李蒙从未离开中安这么远,最远是小时候随家人住在瑞州,离开中安之后,他又被赵洛懿带去瑞州。一路行来,满目所见一日比一日新,而且李蒙也发觉,这半月里都没有下雪,天气越来越温暖。
虽对习武之人都差不多,不过从面前走过的行人,没有谁再顶着厚重的毛领子。
“永阴。”李蒙望向城墙上的字,都认识,便念了出来。
路过城下,武将尽皆一副懒洋洋的样,想起时拦人盘查,其余时候围着城门边一张小桌打牌。
先找客栈落脚,霍连云径直问路去城中最大的客栈。
“跟我出来,岂能让你掏钱?”霍连云按回赵洛懿掏钱袋的手。
赵洛懿随意四处打量,看见李蒙背着路上给他买的斗笠,李蒙个子还不甚高,总归会长,在门口站着,已老半天。
“看什么?”赵洛懿走去,本想踹他,又觉李蒙经不起他一脚,改而摸他的头。却把李蒙吓得一哆嗦。赵洛懿不悦地微蹙眉。
“没什么。”李蒙不高兴地走到柜面前,听见掌柜的答应:“好嘞,两间上房,客官稍待,我找个人领你们上去。可有马匹?”
霍连云跟着伙计去拴马,没叫李蒙,李蒙就在柜台前等,无聊地瞄到赵洛懿没进来,刚起身去看,走到门口。
赵洛懿站在对面摊子上买东西,高大身躯面无表情杵在那里,骇得路过行人都绕道走。
“……”李蒙没脸地捂脸回到柜台前面。
赵洛懿怀里抱着个油纸包,进来也不与李蒙招呼,霍连云进来,便都上楼去。
南方连客栈都是不同,南面窗户邻水,底下竟是一条河,河面上恰有一艘漂亮的船经过。船头红罗裙的婢女抬头看见李蒙,嘴里大声说什么,声音柔软好听,李蒙不禁看呆了。
“还看,人家姑娘叫你再看就得丢银子下去。”
李蒙闻声回身,赵洛懿从钱袋里摸出一枚碎银,“下楼去,从后面小门出去,有石梯下到河里,这,够你上船一览。”
“船上有什么?”
李蒙好奇,赵洛懿才发觉,其实李蒙眼睛并非生得狭长,可能第一天见到,他是连日没睡好,才眯fèng着。李蒙眼睛不大,但看上去湿漉漉的,让赵洛懿想起第一次杀人受了重伤,在街角躺足了一个月,每天有个男人出来,把两个大包子放在个盘儿里,随喂给流浪狗的骨头碴子一起放在他睡的麻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