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也快要亮了,光线渐渐明亮,两人就那么呆呆互相看着,李蒙是呆怔的呆。
赵洛懿眼圈有点红,看上去就像是晨曦带来的错觉。
半晌,李蒙把手拿出来,抱住赵洛懿的背,有点害臊地抬起头在赵洛懿胸前蹭了蹭,提醒他:“要起床了。”
赵洛懿很是恍惚,他活到现在,二十八载,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个人,以如此亲近的方式告诉他要起床了。很久以前赵洛懿就明白,这一辈子他不可能娶妻,他们这群人,都是蛰居在黑暗里,永无登天之日。即便有一日金盆洗手,也不可能洗去一手血腥。
他也想过,要把李蒙托给熟识的底子干净的朋友,将来李蒙长大,还是可以读书、入仕,再不济做个少爷,平平安安娶妻生子。
看赵洛懿愣怔的表情,李蒙忙拍了拍他的脸,“师父?”
“……”赵洛懿没说话,注视李蒙。
“你不会后悔了吧!”李蒙急道,一把抱住赵洛懿。
赵洛懿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终于回过神,哭笑不得把李蒙推开些,李蒙死活不松手。
“……老子要被你勒死了。”
李蒙才松手,耳朵通红。
“谋杀亲夫,嗯?”赵洛懿斜睨他,眸底却十分温柔,亲了亲李蒙的嘴唇,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赵洛懿看出来了,李蒙嘴上胆大,心里却应当也很忐忑,既渴望靠近,又有一道难以逾越的生疏在。对赵洛懿而言,李蒙小了他快十三岁,什么都不懂,也好也不好。好处是,可以慢慢调|教,手把手让他明白事情,就像带小奶狗似的,以后贴身带着,感情自然会稳固,许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不好的也在于,李蒙太小,这个年纪很多事没有定性,赵洛懿这个年纪上也对情感上的事很好奇,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现在李蒙敢信任的人只有自己,当然会依赖上来,但不可能把他一直拴在自己身边,要是李蒙大一点,腻歪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赵洛懿又一哂,无非他又是一个人,倒是没什么。但心里也觉得,不能在李蒙不定性的时候就占他便宜,至少等他成年之后,最好在这之前,让李蒙知道男人和男人怎么回事。
主意定了,赵洛懿自然偃旗息鼓,心底默念一串口诀,什么都能压下去。好受不好受的,他对自己狠心也不是一天两天。
李蒙也察觉到赵洛懿忽然又冷冷的了,满脑袋都挂着问号。
门外传来霍连云拍门的声音,叫他们起来收拾,来不及细想,李蒙就被催促着起身。到上了马还在一颗心胡乱跳,在马上,李蒙斜靠在赵洛懿胸膛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蒙觉得他能感到赵洛懿的心跳。
而赵洛懿则是有意以内力催动母蛊,看李蒙时不时转过头来看自己,之后耳背就通红,觉得好玩,反复的次数多了,回想孙天阴交代的,试了一次催动李蒙身上的子蛊,当时李蒙刚下马,腿一软就摔在赵洛懿怀里。
“这么大个人,站也站不稳,你这样也有资格做穷奇的徒弟。”王汉之路过李蒙身边,有意示威道。
坐下后赵洛懿给大家分筷子,斜斜睨王汉之,“只有我有资格评价我徒弟有没有资格。”
“……”王汉之没有筷子,只好自己起身去邻桌取。
霍连云似乎有心事,不与他们说话,等到晚上把赵洛懿单独叫去说话,赵洛懿才知道,楼里又死了人。
☆、罩你
白色的破旧灯笼被夜风吹得晃荡,光斑残缺地割裂霍连云俊朗的面容。
“楼主愈发撑不住了,我们必须加紧赶路,朝廷又派了人去游说。”霍连云垂头丧气,“我们没找到百兵谱,拖累了弟兄。”
“罗椿被派去杀谁?”赵洛懿问。
“回去问‘貂儿’才知道,还不能确定和买贺锐亭人头的是同一个人。”霍连云长吁一口气,难掩挫败,“灵州已经有不少人被策反,昨夜你不在,灵州账房先生柴靳传书给我,说灵州已探知红枫、谷牧、安和志已投靠肃临阁。十方楼不像肃临阁,以蛊虫控制人心,虽道义为先,却有不可忽视的漏洞。说到底,人心隔肚皮,楼里都是兄弟,尤其一直出过任务,彼此都曾经性命依托,用十方楼的人来对付十方楼。”猛然霍连云一拳挤在栏杆上,忿忿不平道,“肃临阁养的都是一帮杀人兵器,视人命如糙芥。”
“你之前,不是赞成十方楼归顺?”赵洛懿冷冷看霍连云,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霍连云眼神茫然盯着楼下院中一盆弯曲的迎客松,“他们要是真的想让十方楼归顺,就不会从中策反,更不会杀楼里的弟兄。”
“小七和罗椿,确定是肃临阁杀的?”赵洛懿转开视线,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他一直觉得霍连云有事瞒他,但他与霍连云搭档已非一日功夫,霍连云曾经有成百上千次好机会可以杀了他。
“老大说是。”
赵洛懿沉吟不语,片刻后,掏出烟枪点上,锐利的眼略带疲倦地半闭起来。
红色火星在黑暗里一闪一灭。
“等天亮,我出去一趟。”赵洛懿深吸一口烟,火星子持续不灭,鲜艳透亮。
“我去吧。”霍连云也显得很疲倦,“说了不让你花钱。”
赵洛懿不置可否,说:“那你去。”
“昨夜那哨音,似乎是操纵蛊虫用的,李蒙那小子……”霍连云有意瞟了一眼赵洛懿,见他无动于衷,憋着一股气,“护短你也有个限度……”
“他被萧苌楚下了蛊,迫不得已。”赵洛懿阴沉地看了眼霍连云,“永阴,你让他去买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