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胖子不仅不怒,反倒哈哈大笑起来,连连点头:“好,许老三的女儿长成这么大,没长成个好欺负的,曹四弟,你还不出来!”
接着走进来个竹竿似的瘦子,两腮凹陷,颧骨高耸,挂三分猴相,瘦而不弱,微微佝偻着背,见到许三妹,也是露一脸笑,那笑有几分小心讨好的意思在里头。
跟在猴子身后,又入一人,真正气度富贵,说不上胖,却有富态,也不像胖子那般肥肉横陈。
三人进来,门又掩,一个人许三妹好对付,现来了三个人,许三妹也有点惊讶,把李蒙往身后一扯。
“李大哥别怕,我保护你!”
李蒙只觉得好笑。
“许姑娘,不必怕,你仔细看看,他们是不是你认识的人。”李蒙早在旁看了三人半天,除却最后一人对自己有所留意,其余两人俱是盯着许三妹宛如旧识,看许三妹的眼神也无恶意,虽然不知道哪里惹来的,李蒙却也放下心来,知道其中有段故事。
“不认识!”许三妹气得腮帮鼓起,十分抗拒。
“不认识也无妨,现就来认识认识。”胖子一笑,两腮的肉就抖动起来。
原来千元村有个说头,并非是自古有之。话一说开,三人竟然都是许三妹的“叔叔”,听许三妹说客店里还住着个她的朋友,派了人去接,与许三妹继续叙话,问长问短,想知道随许三妹的爹退隐山中的当年弟兄都过得好是不好。
李蒙便在一旁听,许三妹是不是瞥去一眼,看她女儿娇态,三个跑江湖的叔叔自然都知道怎么回事,也不避他。
“你爹如今身子可硬朗?你娘怎样啦?那年你爹离开桥帮时,你娘肚子里才有了你,一不留神这么大了。”
许三妹将信将疑地听,听到说这几个都是她爹从前的兄弟,仍不肯信。
“我爹没提起过你们。”许三妹仍然护着李蒙。
“许老三这挨雷劈的!”胖子吹胡子瞪眼,看许三妹变脸,忙道:“失言失言,闺女,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许三妹瘪个嘴不愿说。
“且等等,叔叔们给你备了一份礼,才叫人去取。”最后来的那人,被唤作方大,是三人中的头,却不露凶相,若不是看他两个兄弟古怪,一眼看去,只以为是个大商人。
等候时方大又问了李蒙几句,无非想探探李蒙的底,看他家世如何,是否配得起许三妹,三日之中,被人当成准女婿盘问了两次,李蒙只觉得好笑。
还是要把骧贤找出来,不然真要他娶许三妹可怎么好。
桥帮的名头李蒙还是听过,与十方楼不同,经手的是水运,地盘在东南一代,挂在河运上吃饭。但做主的三位老大,极少在江湖上行走,怎么好巧不巧碰上了。
“有个老哥哥是渠风县人,道上朋友都来给他做寿,早年受过他一些恩惠。”方大随口道,“既然许老三拉下脸来,少不得我们要替你爹爹照看着,吃过午,叫上你这位朋友,一齐去桥帮住下。”方大说话和煦,却不容人拒绝,他侧首的胖子手边放着大锤,瘦猴看不出使什么兵器,眼神甚亮,手上茧也厚。李蒙自己武功虽然不济,但听言谈又会看,知道此时要是拒绝,恐怕也是要去,还是被押着去。
于是李蒙索性拽了拽许三妹,让许三妹随她到窗前小声说话。
“先去看看。”李蒙边说边递眼色。
许三妹神情茫然,不过是李蒙说话,她自然答应。
方大说定了这事,语气缓和不少,又问起许三妹的娘来。许三妹心不在焉,及至桥帮手下抬出一口足可装头成猪的黑漆大箱来,开了箱锁,见里头从小孩爱玩的拨浪鼓、面人儿、偶人、木雕诸物,到耀得人满眼发花的金银首饰应有尽有。
许三妹提起一件摸上去滑不留手的细带裙子,裙脚一圈细细亮亮的珍珠,在身上比了比。
方大三兄弟边看边点头称赞:“是珑妹的亲闺女。”
许三妹听他们提到母亲闺名中带的一个珑字,这才肯说旧事。
原来许三妹的娘在生下她时难产而死,许三妹记事起就住在千元村,村里人都被她爹称兄道弟,唯独有一个例外,这个例外许三妹按下没提。
“爹没提过有三个兄弟,村里叔伯都是他兄弟。”许三妹转着怀疑的眼珠。
“他们算许老三什么兄弟,我们才是他真真儿亲近的兄弟!”胖子忙道,被方大拽住。
方大笑着问许三妹:“你娘葬在哪里?”
“对,珑妹呢!当年要不是许老三横插一脚,你爹爹未必是他!”瘦猴也忍不住道。
顿时许三妹脸色变得不大好起来。
“不知道诸位是怎么知道我们住在那家客店里的?”李蒙忽然出声,恰好缓了沉默时的尴尬,许三妹也好奇这事,顾不得生气了。
“你娘,葬在何处?告诉叔叔这个,我就告诉你是怎么找到你的。”方大仍然笑着,面上看不出什么,许三妹却感到了一股压迫。
李蒙忽然走前,朝方大一拱手:“这是头一次许姑娘到外面来,想必也不知道那里叫什么名字。”
“不是我不说,我也不知道娘葬在哪里。”许三妹急道,“你们既然是我的叔叔,干什么要为难李大哥?”
那三人神色变了又变,李蒙也不知是好是坏,直觉这三个人找到许三妹不是图认亲那么简单,又不想卷入别门别派的纷争。他只想快点回南洲,眼下自己人不见了,师父一定到处寻他,一想到赵洛懿什么事都往心里憋,李蒙只不住担心要是找不到人,他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