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的所有感观,全部集中到了视觉和触觉。
光和影在自己眼前晃动:那漆黑如锻的长发,如果把它们掬在手中,会是怎样的柔滑;如果用力拉扯,会不会听见清脆的悲鸣。那红润的唇,如果轻轻的吻上去,会是哪般的浓香;如果压住狠狠的噬咬,会不会就这样被揉碎在自己的唇间。那纤细的颈子,如果缓缓的抚过,是不是软如丝锻;如果再印上相似的齿印,是否还有如此鲜美的血液。还有那雪白柔软的腰身,想要把它折起,听清澈的声音变得沙哑,哭泣般的在自己耳边啜泣……
好想,就这样抱紧他,推倒他,然后……
可是,可是不行。
他是悟言,是悟言,是你最爱的人,你怎么舍得那么对他?
难道你要看他的鲜血洒在你眼前,难道你要看他心碎的表情,难道你要看他一脸痛楚,难道你要看他苍白着脸昏迷过去?
不,不能,不能。
悟言,你在说什么?
我听不清了,我只能用手抓住床沿,不让这个身体朝你逼过去。
为什么你还不走,我不是要你走了吗?
我的身体好热,每一寸皮肤都开始疼起来,有什么要闯出来。
悟言,悟言,你快走啊,是我说得不够清楚?
可我已经没有力量再说一次。
我紧紧的扣住这个身体,手臂很痛,已经用力快要断掉了,指甲也很痛,上面渗出了血,十个指头已经磨出了血。
可是这样更好,痛楚可以让我忍耐的时间再长一点。
想再抓得牢一些,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落了下来。
可是却一点也不痛了,我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悟言,为什么你还不走呢?为什么?
为什么?!
我要失去自己了,最后的清明中,我看见你走来,你抱住了我。
然后,你笑着吻了我,我听见你说--别怕,我在这里。
……
……
在很久很久的以后,大约至少是十年以后吧,慕容涤尘和纪悟言两人才重新谈到了这个话题。
原因无他,只是每次偶尔不小心提及稍微涉及此的话题,慕容涤尘总会兴起自残的念头,让纪悟言防了又防,禁止任何人说起,也成为了两人间的禁忌。
不过后来说到这回事的,还是慕容涤尘。
忍着心痛,慕容涤尘当时红着眼圈,把纪悟言圈在怀里小心翼翼的问他,“还痛么?”
纪悟言愣了一会儿,而后,眼中泛起了泪光,同样抱紧了慕容涤尘,轻轻道,“傻瓜。”
这是纪悟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慕容涤尘“傻”。
但,其实纪悟言自己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啦,因为他在后来总是用近乎呵护的态度对待慕容涤尘的指甲,凡是见过的人都说“肉麻”。
肉麻?
的确肉麻。
凉风习习,彩蝶纷飞。
我们现在正吃着蜜饯,喝着君山银针,乘着和风丽曰的天气坐在凉亭里,看那两个人你侬我侬。
因为这样,所以除了“肉麻”,可能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的词来调笑这对情人。
可是在那个八月十五的晚上,白道各位声名卓著的大侠们却显然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在一边被纪悟言弄个半死不活,另一边被“慕容涤尘”弄个不活半死后,他们决定先休息一阵,暂且不去打搅这两个刹星,反正看样子他们进去了快三个时辰也没有出来的迹象,现在天都已经蒙蒙亮了呢。
有了这个共识以后,众人都排排坐着运起了内力疗伤。不久,许多人头上已经冒出了白烟,--也许应该说是蒸气--显然进入了疗伤最紧要的关头。
可是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
一声悲鸣。
一、声、悲、鸣!
事后有活下来的人说,他这辈子都没有听过比那次更凄惨的声音,仿佛是一把刀子,直接刺穿了听者的耳膜。
那简直是活生生把心剜出来的声音--也有人这么形容。
我们已经无法考证这声音到底有多凄凉悲惨,不过那时许多正在疗伤的人,却因为这一声,吐血而亡,因为受不了那其中浑厚的内力,也因为这撕裂般的声音,撕裂了已经快愈合的寂寞。
那声音是慕容涤尘发出来的。
叫完了这一声之后,他开始呕血,鲜红而新鲜的血液,散在已经被血浸透的床单上,床的那一头,纪悟言躺在上面。
静静的,安静的,已经没有了呼吸。
纪悟言蜷曲在床角,满头青丝,依旧是柔长的,其中却夹杂了许多已经凝结的血块;眼睛紧紧的闭着,眼下是青色的阴影;脸色苍白得仿佛透明,没有一丝血色;而从颈部往下,那是无法形容的凄惨--雪白的肌肤已经完全没有雪白的痕迹,青色的淤伤掩盖了皮肤本来的颜色,附着在其上的,是暗红的伤口。
在他身下,血晕出了大片的痕迹。
可是,他的嘴角,却分明有一丝微笑,仿佛是凝固在这张足可倾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