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一年级,他们想象中的未来是实验室、科技、白大褂,命运只在列奈的梦中偶露其诡谲的面容,而此刻的一切都令人深深着迷,他们肩挨在一起,两颗灵魂贴得如此之近。
那天回家路上,彼得还魂不守舍地想着费马定理和黎曼猜想,边想边觉得心里发烫。说不上为什么,心跳的声音又急又乱,一下一下好像不是收缩和舒张,而是什么东西撞击着想要冲出他的胸腔。
他全身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狂奔起来。
来不及想什么费马黎曼哥德巴赫了,彼得挂着忍不住的笑容,跌跌撞撞地冲进家门。
“我交了个朋友!”他感到整个胸腔里充满了喜悦的空气,振奋到甚至不想去管胸腔里究竟能不能有空气,“你们得认识他!我太——我太喜欢他了!他太棒了,他是个天才——”
本从报纸里抬起头,惊讶又宽容地看向自己兴奋得不同寻常的侄子,摘下自己的老花镜示意彼得坐下。
“不可思议!”彼得说,“令人震惊!我刚才本该邀请他来玩!”
“你们一定要认识他!”他反复强调说,手指绞在一起,眼睛非常明亮,“聪明!开朗!善良!天啊我该专门学一学怎么夸他!”
“是什么让你这么开心?”梅从厨房里探出头,带着笑意假意抱怨道,“你吵着我做肉饼了——”
于是彼得从椅子上弹起来,窜进厨房,不厌其烦地重复他的形容词:“难以置信!梅,不可思议!——”
彼得在家里叽叽喳喳地宣传自己的新朋友时,他口中的“不可思议”本人还在路上,直到夜里八九点才到家门口。
列奈推开那扇华丽而沉重的门,反手关上,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的沙发前,正想坐下喝口水,通往二楼的旋梯上传来冷静的女声。
“列奈。”
他嘴唇边过于愉快的弧度收敛了一些,但胸口急促的心跳声仍然驱使着他说:“我交了个朋友,他…他是个天才!我喜欢他——”
“世上只能有一个天才。”克利斯朵夫人冷酷地打断了他,“也只有一个天才,就是列奈·克利斯朵。我假设你明白这一点。”
列奈沉默了一会儿,他滚热的胸口被这话冰得发麻。他想说彼得真的很棒,但他知道母亲并不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