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荆轲？”嬴政锐利的目光扫向丽姬，随后对一旁的扶苏道：“扶苏，回去休息。”
扶苏不明白父王与丽姬夫人发生了什么。但父王叫他离开，便是必须遵守的命令。
“是，儿臣告退。”
嬴花团身体绷得紧紧的，甚至有些僵硬。
丽姬几乎是艰难地喘着气说道：“为什么？”
“他谋害一国之君，这是应得的下场。”嬴政淡淡地说道：“很快我就会让燕丹，乃至整个燕国明白，惹怒寡人的下场是什么。”
丽姬不会理解的。因为她与大部分人一样，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早已习惯，并不介意哪一国的存在或灭亡。
她真正在意的，至始至终只有荆轲与天明。
没有嬴政。
这对于一个骄傲的帝王，并且对丽姬心存爱意、三年以来一直悉心照顾丽姬、子都（非亲生）母子的嬴政来说，尤其难以接受。
寡人对你都这么好了，你咋还不喜欢我？
有的时候爱这种东西真的不是一味付出就能拥有的。
一直说“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也不是办法。
嬴花团都要替嬴政感到委屈了。
“都是你的罪，是你将我们分离，是你让我们一家不能团聚！”
显然，丽姬已经因为荆轲之死口不择言，否则以她的聪慧，绝对不会说这种蠢话。
嬴政已经开始发作了，他攥着袖口的手越紧，袖口的花纹都已经歪了。
“你疯了。”他开口。
丽姬崩溃地跪坐在地上，不停地重复“为什么”二字。
嬴花团觉得自己也不能再待机下去，勉强坐起来道：“夫人，你别着急……”
嬴政看到嬴花团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病怏怏的样子，忽然怒火中烧，对丽姬道：“他差点就杀了寡人的花团！这三年寡人何曾亏待你？你既然如此思慕他，何不追随他而去！”
他想到秦国的国运、他的女儿险些陨落丧命，便怒火冲天。
嬴政说完这句话，整个文茵殿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嬴花团忽然感觉到一丝违和，刚掀开被褥要下床，丽姬忽然低声说道：
“是啊，为何不呢？”
她再次抬起头来，眼中已经充满坚决。丽姬叩头行礼，道：“多谢大王三年来照顾我们母子二人，您的恩情，丽姬无以为报。如今事发，丽姬无言以对，只得以死谢罪！”
嬴政一惊，道：“你要做什么？”
丽姬灿然一笑，身形极快，直直地撞向一旁的柱子。
嬴花团已经下地，与丽姬挨得太近，以至于丽姬温热的血都溅到了她脸上。
嬴花团一愣，看了看一片布料都没有抓到的、空空如也的手，感受着独属于鲜血的粘稠，一言不发。
事情发生的太快，嬴政也始料未及。
他看着女儿，女儿看着手，父女二人陷入沉默。
嬴政怅然若失，既没有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也没有因为丽姬的大逆不道而愤怒，而是一丝忧郁。
他忽然想起多年以前，他还与父母一同在赵国为质时，侍奉他的芈姬道：
“我会永远陪着您的。”
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相信你，芈姐姐。”
没有无与伦比的美丽，只是细水长流的陪伴与平平淡淡的问候。
这份情谊被他亲手扼杀。现在，他又失去了另一份激起他热情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