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尚书看出他的犹豫,知道他心软动摇了,连忙又道:“不论最后是否成事,我都记着少敬这次的恩。若谢珩无意便罢,能亲口说上一句,也好叫我那傻女儿绝了念头,老老实实地出嫁。你知道的,今年圣上要选妃,各地都在递交名单,京城也已经在察访未出嫁的女子。我实在、实在不想……”
言至于此,荀礼也哑然了。
古往今来,没有几家是欢天喜地抢着要把女儿送进宫中去的。谁不希望自家女儿平平淡淡美满的过完一生,做父母的若是想女儿还能时常叫回家来看看。可要是进了宫,身份便天差地别了,想见上一面也难上加难,多有顾忌。
荀礼这个人,最是心软。多亏他官职低微,没什么人能请托到他这里来,免得别人不过掉几滴眼泪,说几句软话,他可能就要行差踏错,误入歧途。
送走杨尚书之后,恰巧一阵冷风吹过,将荀礼发热的脑子降了温。他蓦然清醒,才回过神来自己答应了什么——他居然要去扮演月老,还是去扯谢珩的红线!
谢珩那双常年蕴着寒冰的凤目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吓得他一激灵。就连在想象里,他都不太敢直视那冷淡的目光。
难道自己真的要去他面前,学着媒婆的喜庆模样热情张罗他的人生大事:“谢珩,谢珩?你要媳妇不要?你要,我立刻给你说来!”
只怕那人会拔剑将自己一剑捅穿吧……
荀礼又怕又悔,却也没办法再推辞,只得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愁眉苦脸的往工部府衙走去,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第2章
很少人知道荀礼与谢珩有交集,大约也是想不到谢珩还能和荀礼这样的人有交情。虽说是同一个书院出来的学生,也是同一届科举入仕,一个才高八斗,已是天子私人;一个却平庸无为,泯然众人。
更何况他们就读的云章书院向来出峥嵘之才,同荀礼一批次的学生更是人才辈出,翰林院的谢珩,刑部的虞望亭,御史台的颜凛,能人志士数不胜数,荀礼夹在这样一群栋梁之才中,更显得暗淡无华。
若是向朝中大臣提起来工部的荀礼,都想不出两句可以夸赞的地方,绞尽脑汁也只能说上一句:“言行有度,举止得当。勤勤恳恳,从不迟到早退。”
从不迟到早退的荀少敬,今日也值满了时辰,兢兢业业的看完了送至工部的公文,小心翼翼地斟词酌句写上几句意见,整理成册,放在一旁。
起身伸了个懒腰,荀礼捶了捶坐的酸疼的腰背,拿起放在一旁早上换下的礼服,走出府衙大门。
路上瞧见有个老妪叫卖桂花糖,荀礼忍不住上前买了一些,一手挟着官服,一手捧着糖,伸长了脖颈用嘴巴叼起一颗,微微扬起脖子,让那糖顺势进入嘴巴。
早春的天不像寒冬那样黑的早,荀礼还能趁着日光亮堂往自己家走回去。他虽官职不大,但也还是得了朝廷恩惠,分了一套小宅子。只是他运气不好,分得的宅子离工部府衙有些远,倒是过两条街道就能看见谢家的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