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抚膝,言笑晏晏,“三儿腹中自有韬略,他这次不但为夏何两家请功,还为定远将军与赵校尉请功。只道定远将军与赵校尉当初奉了他的密令,带兵五千在辽人包围之下出关,前往辽人上京借机行事。收复这七个州时,里面倒有耶律德光的亲信,说是辽国皇后失踪,这才使得辽帝撤兵十万回师上京,解了一时之围。如今定远将军与赵校尉虽未回转,吉凶难测,但他却不能将此理隐瞒。他连定远将军与赵校尉的功劳都不肯贪,又怎会贪了王爱卿与周爱卿的功劳?”
太子没想到还有这段变故,心中这时候倒有些后悔,当时不该小瞧了燕王。也不知道燕王有没有记在心里?
圣人收到燕王捷报的当日夜晚,应州城下就来了一队人马,高举火把朝着城内喊话,请求打开城门。
燕王在府衙听得城楼上兵士来报,“城下有队人马,说是定远将军与赵校尉从糙原上回来了,但穿着恍惚全是辽服,听声音却又是汉人,守城的兄弟不敢自专,特意请殿下移步。”
燕王大喜,喜的一掌拍在书案上,朗声大笑:“本王就知道……本王就知道他必会回来的!”
他打马出了府衙,一路直奔城楼,爬上去朝下一瞧,但见最先立着的汉子穿着辽人的皮袍子,头发胡乱披散着,满脸胡茬,乍一瞧很陌生,一开口便是熟悉的声音,正是夏景行。
燕王下令大开城门,又令城楼上敲响了战鼓,自己亲自下了城楼,往城门口去迎接远道而来的前锋营与斥候营兄弟。
城头上鼓声震耳,守兵交头接耳,“不是说夏将军与赵校尉早就失陷敌营了吗?难道是假的?”
“前锋营与斥候营都是殿下直属,说不定是接了什么密令呢。”
前锋营的每个战士都是精挑细选,能进前锋营虽然直面危险的机会最大,但是却是燕云十六州大齐军士最引以为傲的。
夏景行与赵六仰头瞧着城楼之上的王旗,上面斗大的燕字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极为显眼,城头鼓声大作,应州城门大开,燕王高坐在马上,在城内含笑看着他们。
二人一夹马腹,直朝着燕王而去了,到得近前坠蹬下马,跪下来行礼:“幸不辱殿下之命,属下擒了辽国皇后,又在漠北漠南跑了一圈,前来复命!”
燕王下了马,声音里带着哽咽之意,“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说是你们,伸臂上前,就捉住了夏景行的双肩,用尽了力气连拍数下,才将心内澎湃的情绪压制了下来,启唇而笑:“景行,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如何向你媳妇儿交差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她还不知道呢,等我回去就写家书报平安!”
燕王在他肩上重重捣了一拳:“写什么信啊?人就在应州府!我真是拿她没辙了,自大年初二她到了儒州,此后我胜一城她就跟了过来,每次都求见我,我只能避而不见,只盼着你快点回来!她也锲而不舍的一路追了过来,我不肯见她她就三五日往府衙门口等一回,今儿大清早还往府衙侯了一回呢。”
夏景行“啊”的一声,满含了惊喜就要往城内冲,忽又停了下来,一脸的纠结,“我现在……这幅样子见她,不会吓着了她吧?”
他此刻身着辽人皮袍,血迹斑斑,头发数月未洗,打着结结成了毡,胡子拉茬瞧不出本来面目,脸上黑就算了,还因着冬日在漠北糙原上冻伤,冻疮虽然好了但印子还没好,面上倒好似起了癣一般,他自己临水瞧过一眼,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何况最开始肯招他入府,说是瞧上他生的好看的媳妇儿。
还不被吓死啊?!
赵六哈哈大乐,燕王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媳妇儿……胆儿没这么小吧?”都恨不得直闯府衙了,若非守卫得力,他都没地儿避了。一个女人能够单身押送大队粮糙前往战事激烈的边关,这是胆小的妇人么?!
说出去都没人信!
后面前锋营与斥候营的兄弟们全进了城,一大帮人热热闹闹向着燕王行礼,其中有两名军士将个双手反绑,脏兮兮骨瘦如柴的妇人推到了燕王面前,“殿下,这位就是辽国皇后。”
燕王打量这中年妇人,埋怨自己手底下这帮大头兵:“你们也真是的,接了辽国皇后来咱们大齐,也不肯好好招待,瞧把皇后娘娘给折腾的。”
旁边的大头兵心眼儿忒实诚,连忙替他家夏头儿分辩:“殿下,我们夏头儿待辽国皇后一点也不差的,他吃什么辽国皇后吃什么,也没打也没骂,就是她老想跑回去,只好绑着她了。”比起辽人对大齐百姓的作为,夏头儿真是仁善到家了。
赵六心里笑的肚皮都快破了:傻孩子,你家夏头儿吓唬辽后多少次,都快让她精神恍惚了,你是压根没明白啊?!
萧玉音被夏景行带人绑着在糙原上受了好几个月的罪,有好几次她都瞧见了头顶的鹰隼,无奈这等扁毛畜生只认衣服不认人,这帮齐人全是辽人服色,行走在糙原上倒好似辽人一般,她又没办法开口呼救,只能眼睁睁看着被救的机遇随自己远去,内心几乎要吐血。
甚至有两次,夏景行就带着人与救她的辽军几乎正面相遇,最后还是让他们逃走了。
萧玉音无数次的在睡里梦里希望耶律璟能够找到她,哪曾想到她最终落入了齐军大营,被这帮人带着回到了燕云十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