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圣人摆驾中宫,见到玉成郡主还赏了小孙女两串香珠,对皇后道:“朕听得皇后在宫里备感寂寞,想接了老三家的小闺女入宫来陪你,只是他家的小闺女太小,又离不得王妃,玉成倒是可以陪陪皇后。”
皇后心里倒憋了一肚子的气,还得谢圣人体贴她。
郑贵妃得到消息,在仙居殿里乐了好些日子。
幽州城里,到了年节关卡,外地客商多回乡过年去了,辽商也回国去了,只本地百姓往街面上去办年货。
赵则通押着彩帛锦锻香药瓷器进了幽州城,往燕王府交差,才知道燕王跟夏景行都不在幽州城。他往江南苏杭一带采卖之时发现,若论团茶,还是闽州团茶更胜一筹,每年宫里的龙凤团茶皆是产自闽州,索性又往闽州去了一趟,订了来年的团茶,这一来一回花的路上的时间就少不了。
何娉婷抱着荣哥儿往大门口去迎丈夫,见了面直往他身后瞄,见得长长的车队,还往马车里瞄,倒让赵则通奇道:“娘子在瞧什么?”数月未见,她不往丈夫脸上瞧,却使劲瞧着后面的马车,恨不得盯出俩洞来。
“马车里没人了?”
“有啊。”赵则通才应了一句,何娉婷脸色就变了,将荣哥儿往他怀里一塞,就要亲自上手去掀帘子,被赵则通一把拉住了,“荣升路上病了,上吐下泻还没好呢,让马车直接拉进去,请个大夫来给他瞧瞧。”
“没别人了?”
赵则通回头吩咐同行的伙计:“派个人去敲隔壁夏将军家门,将货单子跟货都交过去……”才说到一半,鼻孔就被个柔软的小爪子给袭击了,荣哥儿将两只小手指头塞进亲爹的鼻孔里,勾住了往自己面前拉,等到赵则通跟他对个正脸,他倒咯咯笑了起来,一点也不怕生。
“你小子,连爹也不叫!”赵则通在儿子的脑门上轻敲了一记,顺便解救了自己的鼻孔,往家里走。到得房里沐浴梳洗完毕,桌上摆了热菜热汤,埋头吃到一半儿了才“呀”的一声,何娉婷还当他忘了甚个重要的事,“怎么了?”他面上却换了一副笑模样,“我才想起来娘子方才为何执意要看马车。”
他才到家门口,心里还揣着一团火,见到妻儿都顾不得了,这会儿才明白过来。
何娉婷忧心了好几个月,才见到人也是头脑发热,此刻却死活不肯承认了,“我这不是想着你路上带的换洗衣裳没拿下来嘛,你想到哪去了?”
赵则通拖长了调子道:“没想哪儿去——”只神色里却全然不是话中之意。
何娉婷面上不禁作烧,在他肩上轻捶了一记,“吃你的吧!”地下正牵着丫环的手学走路的荣哥儿也蹒跚着走过来,在他亲爹身上捶了一记,嘴里含混不清的说了一句,“次——”
夫妻俩顿时大乐,何娉婷俯身将儿子抱在怀里亲了一口,“咱们荣哥儿真乖!”
夏芍药如今月份大了,铺子里许多事都被夏南天接管了,她自己只是打个下手,算是消遣。只赵则通带回来的货,她却要亲自去点。
洛阳的货她熟知价格,江南的货无论质量还是价格,她都要务必做到心中有数,自然不能撂开了不管。
夏南天不放心她大着肚子,闺女裹的跟只粽子似的,他还要伸手去扶着她,倒让夏芍药先捧着肚子笑将起来,“原本应该是女儿扶着爹的,爹扶着女儿,像什么样子。”
偏偏小平安也要跟着一起去,还试图伸手来扶夏芍药。五岁的小家伙打磨了一年的筋骨,如今小身板挺着倒也似模似样,张口也能背几句诗文,只要收起那副淘气的猴儿样,打扮起来也斯斯文文,颇能见人。
岑先生与喻先生趁着燕王不在幽州准备回乡过年,进入腊月就提早给孩子们放了假。小平安最近在家,简直跟放出笼子的猴儿没什么两样,日日往园子里跑,时不时带了小伙伴们玩,还闹着要跟学里师兄们一起出城去骑马。
他才五岁,夏芍药哪里放心,提了几次都被驳回了,小家伙不死心,日日盼着夏景行回来,带他出门骑马呢。
夏芍药被老父跟儿子一边一个扶着,心里甜滋滋的上了马车,三辈人挤在一辆马车里往铺子里去了。
她在铺子里收货,夏南天就在旁边陪着,小平安则在库房里进进出出,还往柜上去瞧热闹,见到波斯大食的东西,就要瞧一瞧。
伙计不敢违拗他,又怕这位小爷把琉璃器具给打碎了,只敢小心翼翼抱下来给他瞧,见他露出赞叹的目光来,一再央求:“小东家,这东西只能轻拿轻放,万不可动手啊。小东家看完了小的就放到上面架子上去。”
还好小平安从来就不是不听话的孩子,听得这东西易碎,只是喜它漂亮,等问明白哪产的,便让伙计放到架子上去了,只撵前撵后的问他,大食离大齐有多远。
铺里伙计哪里知道有多远,想着韩东庭闲聊时谈起的,便拿来哄他,小平安听得悠然神往,落后还跟夏南天道:“等我长大了,也要去波斯大食高丽去瞧瞧。”
这个年到底夏景行还是没赶回来。夏芍药盼到了大年三十,也不见人影,与老父幼子一起守岁。
她铺子里倒有烟火,保兴带着小平安去院子里放烟火,她与夏南天围炉闲谈。当初离开洛阳还觉得难舍,这才过了三年,想起洛阳的日子倒觉恍若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