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多说,是可怜你,你为人棋子,身不由己。”周兰木垂眸,道,“抛开后来的事不谈,你身世可怜,在东南这么多年,没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杀你着实可惜。”
“身不由己?”戚楚低低地笑起来,扬着一双清亮的眸子,愉快地道,“你怎知我是身不由己还是甘之如饴?兰公子,若没有定风之乱,你们这些人上人哪,怎么能知晓旁人的苦楚?在你们眼里,他恶贯满盈,将天下朝局搅得一盘稀乱。可在我眼里,他自小失母,父亲是刽子手,无人怜爱,一生孤独,寻仇又有什么错?”
他急急喘了几口气,方才继续道:“反倒是你,陛下,兰公子,尊贵的承阳皇太子!你得了他父亲所有的爱护,得了他求而不得的圆满,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你可知,你十二岁那年,大印皇都内外张灯结彩为你庆生,大户人家的饭食吃不完,剩余的菜汤流进水沟里。你在鎏金宴席前坐着享用珍馐,他却带着我爬到结冰的河面上,小心翼翼地去凿下结成冰的剩余汤菜,只为尝些咸味儿!这样的日子,你过过没有!”
“拜你们所赐,我真的有过这样的日子。”周兰木不为所动,平静地答道,“可即使我身在烂泥当中,我也知道,即使再恨,也不能用无辜人的性命去填平内心的仇恨,你明不明白?”
戚楚张着双手哈哈大笑,随后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我都与你说过了,成王败寇,成王败寇!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绝不可能告诉你他是谁的。”
周兰木扬起头,去看自己高举的手指间的月光,轻轻笑了一声:“你既然知道我这么聪明,也该知道,说不定我只是在逗你,或许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已经知道是谁了呢?”
戚楚猛地抬头看他:“不可能!”
周兰木冲他挑了挑眉,吩咐了一句:“颐风,你起来罢。”
随后又转头朝一直在一旁呆呆立着的白沧浪道:“沧浪,我要放箭了,危险,过来。”
月色之下他的眼眸深不见底,戚楚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不可能的……根本没有破绽……他不可能知道……
如今这么说,也不过是诈他一诈罢了……
白沧浪僵硬地朝周兰木走过去,周兰木瞧着他,歪着头微微一笑,眼眸当中映出月光:“你受苦了。”
话音未落,他高举着的手就飞快地落了下来。
似乎是收到了他的指令,整个城门上的士兵都再次拉紧了弓弦,抬起头,甚至能看见正中楚韶手中箭头映出的雪亮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