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间里一时有些静,蜀葵从小几上拿起《史鉴》,笑盈盈看向赵曦:“王爷,我近日读书,有好多疑问,正要请教您呢!”
她读《史鉴》,读到“郑伯克段于鄢”一节,当时便想到了蔡贵妃与赵曦的母子关系,想到了明年赵曦加冠,蔡贵妃怕是要正式安排赵曦的婚事,因此想要借此试探赵曦。
赵曦没想到蜀葵如此好学,心中大慰,便道:“都有哪些问题?”
若是别人,他才不耐烦解答这些问题;只是这是蜀葵,他再不耐烦也得耐着性子。
蜀葵把书翻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粉笺。
粉笺上写了一串问题,都是她这些日子积累的。
蜀葵直接拿第一个问题问赵曦:“我读到“郑伯克段于鄢”这一节,有一个疑问,共叔段那么烦人,为何郑伯不一开始就敲打他一番,让共叔段收敛?毕竟是兄弟,何苦看着弟弟作死……”
赵曦闻言,凤眼微闪,看了蜀葵一眼,轻轻道:“这便是‘溺杀’!”
蜀葵略一思索,眼睛亮晶晶看向赵曦:“阿曦,所谓溺杀,便是若你深恨一个人,或者这个人的存在对你威胁很大,可是你又没有借口把他彻底除去,便纵容他,看他一步步作死,然后待他到了天怒人怨之时,便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将其一脚踩在烂泥里,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对吗?”
赵曦微微颔首,心道:孺子可教也!
蜀葵又问:“郑伯的母亲武姜那么偏心共叔段,为何郑伯最后还要借颍考叔做下台梯子,与武姜和好,还在史书上留下一笔——‘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
赵曦闻言,脸上显出怅然之色,道:“不过是为了‘孝’字罢了!”
他之所以对蔡府和蔡贵妃一再退让一再敷衍,为的不也是那一个虚无缥缈的“孝”字么……
蜀葵觑了赵曦一眼,明白了赵曦的顾虑。
蔡贵妃明明不是赵曦的生母,待赵曦也不好,可是大宋以孝立国,至少在明面上,赵曦还是得孝顺顺从蔡贵妃,否则一个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饶是赵曦,也有些承受不起……
她想了想,道:“若是不想让百姓愚孝的话,倒是可以寻几个因为儿女愚孝或者父母昏聩的事例,想办法传扬开去,让百姓认识到孝是可以的,但是不要一味地愚孝,父母也有不是的地方……”
赵曦听了蜀葵的幼稚言语,却颇以为然,悄悄记在了心里。
过些日子他便要出发入京觐见了,明年是他加冠之年,蔡贵妃一定会插手他的婚事,得提前考虑这件事了。
正在这时,兰锐与善睐从内书房走了出来。
兰锐把手中的画递给赵曦看:“王爷,您看属下画得像不像春明?”
赵曦接过来一看,发现颇为传神,正是赵旭贴身小厮春明的模样,便道:“你拿下去临摹几张,让暗卫在城内各处秘密寻访,不要声张。”
赵旭既然在南州,他一向喜动不喜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流窜到了甘州,预先做些准备也好。
兰锐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素兰和善睐见状,也都悄悄退了出去。
赵曦见蜀葵还拿着她那张写着问题的粉笺,便问道:“还问么?”
蜀葵笑着摇了摇头:“我要想想再问。”
她走到赵曦身边,挨着赵曦坐了下来,身子倚在赵曦身上。
赵曦一时有些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我预备十月进京觐见,给宫中以及京中各府女眷的礼物由你来预备吧!”
蜀葵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