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来得及附和着惊呼一声,立于他身前的大将军便飞身而上。谢将军本是浑身银甲,映着冷月,便显得光华四溢,又披着一袭玄色披风,只见大将军在半空接住了那下坠的白色身影,顺势用披风一裹,将她接住的那一小团裹在怀内。
谢仪堪堪落地,觑一眼披风下那双眼,紧闭着,人已经是昏晕了过去,惨白的小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她正沉吟,迎面伴随着哈哈的笑声来了一阵香风,是大兴朝皇族所熏龙涎香的气息。
此次出征挂帅的二皇子携着一众侍从,浩浩荡荡地过来了,旋至谢仪跟前,随手将那沾满血污的宝剑一掷。剑身着地,哐啷啷地脆响。
谢仪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瞅一眼地上,那血渍尚未干涸,映衬着月光,还是鲜红的,谢仪不知自己是否看错,上边犹自冒着腾腾热汽。她低眉道:“殿下。”
二皇子笑道:“杀了几个俘虏。此去路远,军粮也不够,哪里来的粮食喂他们!”
月光清冷,谢仪青郁郁的眉眼却比月光更冷。不杀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共识。二皇子的暴戾残忍,不在他父兄之下。也只有这样穷兵黩武的王朝,才在十数载内,征伐四邻,囊括天下,版图比之成帝在位时,已然翻了一番犹不止。谢仪自觉无权指责二皇子,因她手上沾的鲜血,只会比他更多。她奉旨出征,是四海之内闻风丧胆的女“战神”。她虽不曾杀降,却夺取过多少武功在她之下的人的性命?这与成人欺侮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又有何区别?
二皇子见她久不出声,心知她是不赞成自己方才的举动,嗨嗨干笑了两声:“谢大将军,此战你甚是辛苦,亓兰国国土尽归大兴所有,将军功不可没。你放心,待一回去,本王就向父皇请旨,大大赏赐于你!”
谢仪微微欠身:“此乃臣分内事。二皇子过誉了。”
二皇子哈哈大笑,咦了一声:“你抱的这是谁?”
谢仪屈一膝于地,道:“此乃一战俘,臣斗胆请殿下饶她一命。”
二皇子眯了眯眼。亓兰国皇室姓尉迟,有个叫尉迟眠的,方才点人的时候不在。本以为大漠风沙,女子都粗粝,没想到尉迟家的女眷姿色都不差,而这不受宠的老幺,竟是个国色。他眼珠子骨碌一转,笑道:“准了。”
班师回朝的路上,兵士们都深觉奇特——历来只肯骑马的大将军,这次竟然破天荒要了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