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那个,今天天气不错。”
金九龄踱步至案前,伸手夺过最后一坛百花酿,入口唇齿留香,冲陆小凤眨眨眼睛,
“香醇绵长,余味悠扬,今天的酒喝的真是痛快。”
正值yín雨霏霏连月不开的时节,有机会沐浴阳光,哪怕只是午后转瞬即逝的一缕,也成了不可多得的温暖。
金九龄确然是个瘟神,奉旨查案,倘若九日内找不到真凶,只能带花满楼去大理寺走一趟。而一旦进了那扇铁门,即便明知是被冤枉,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且花家整个家族都可能受牵连。
其实归根结底,破不破案都是虚的,只看龙椅上那一位肯不肯放他一马。
“想必七公子能明白金某的难处,刁难你的可不是六扇门。”金九龄将唯一的证据搁在花满楼面前的画案上,言辞颇为无奈,
陆小凤却抢在花满楼之前夺过那绣帕,看似玩笑一句,
“别的我不敢说,破案我陆小凤一定比你在行,花兄你还是别插手此案的调查,乖乖留在百花楼的好……毕竟避嫌要紧。免得人家说金捕头徇私枉法,让证物经了疑犯的手,岂不连最后一点线索都不可信了?”
陆小凤最后一句说的意味深长,只盯了金九龄一眼,将那绣帕掖进衣襟。
金九龄摇摇头,想不到作风放浪的陆小凤竟如此心细,的确,这方绣帕是绣花大盗一案唯一的证物,可若是经了花满楼的手,即便将来凭借此物破了案,也会有人怀疑真实性。
如此,此案便成了没有任何证物的死局。有的只是几个已经成为瞎子的证人的模糊印象,且笔笔指向花满楼。
到那时,花满楼才真真算是毫无翻身余地。
花满楼知道陆小凤为自己着想,且谁也不确定那绣花大盗会不会继续作案,自己足不出户,即使再有盗案发生时,欲加之罪也难免辞穷。
遂阖了折扇,冲饮酒二人抱拳一礼,
“如此,花某便乐的清闲了。”
言罢,竟轻执了女孩的手,伏在案前教龙葵写字,龙葵那一手小篆固然漂亮,毕竟不是人人都能看懂的。
花满楼写的是最为潇洒的行楷,笔走行云流水,薄墨轻晕,却是一首渔歌子: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龙葵扬扬脑袋,迎着帘外逐渐又迷离起来的天幕,不由松松挽了花满楼胳膊,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观春桃烂漫,赏夏樱纷繁,即使临近秋日萧索,有七郎在,小葵自然不须归的。”
七郎二字叫的甜蜜,丝毫不避讳旁人。
倒是金九龄原以为此节正值花满楼失意,必会做些伤春悲秋的哀音,却不想七公子终不似俗人,遂冲一直研究那绣帕针脚的陆小凤道,
“他这不温不火的性子倒也妙,少多少烦恼,可叹他都不急,我们操的哪门子心?”
陆小凤晃晃脑袋,酸水恨不得从牙根里冒出来,
“还妙?我看自从得了佳人,花满楼是死了都不觉得急。”
金九龄见状大笑,突然想到什么,凑到陆小凤跟前神神秘秘道,
“说到佳人,我可听说如今皓月仙子苏双双追你追得紧,你这总躲在百花楼算怎么样?”
陆小凤闻言眉毛一挑,苏双双的确是佳人,佳的让人头疼。
陆小凤这辈子听过很多女子向自己表白,有的娇羞,有的冷艳,有的清高,有的温婉,当时怦然心动,时间久了,也就随着新的春风消散了,然而陆小凤以为,待有朝一日他老到所有牙都掉了,躺进棺材阖上双目的时候,他大概也忘不了那一日苏双双鼓足勇气拿着一对玉佩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她说,
“陆小凤,当你把我从墙上丢下去,卡在篱笆里的时候,我便喜欢你了,从来没人敢对我这样,你觉得好幸福!你就娶了我吧!”
于是,当时陆小凤微笑的脸僵了僵,不动声色改变了游戏佳人的计划,从此躲进百花楼。
金九龄见陆小凤一脸深沉,只当他在回味同苏大小姐的幸福时光,不由又是一笑,却是极为阴险道:
“哦,陆兄且别看这针脚了,忘了告诉你,我已请了神针山庄出面,薛老夫人已经派了她的孙女薛冰来江南帮我们一起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