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寒冷?”
润玉心中一震,抬眼看向她,她竟然懂他至此。
邝露再也忍不住,眼泪似珍珠一般扑簌而下,嘴唇颤抖,声音哽咽:“学医之人都知道,失血过多,会全身发冷打寒战。殿下当时只是个小小孩童,却被娘亲……”她如今连说都不忍说,实在想不出,簌离要有多冷的心肠,才对亲生骨肉下此狠手。
润玉眉头紧锁,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邝露,你知道么?每一天,我都恨不得一死了之,等我再大一些,便极少以真身示人,鳞片下那一身伤疤,丑陋,屈辱,实在不堪。”言罢,望向潭面,潭水微微起澜,他的目光中似乎也有潮水翻涌,闪烁不定。
邝露低头看着他,泪眼迷蒙中,润玉骨节分明的右掌搭于膝上。平日里那执笔持剑,布星控水皆稳如泰山,镇静自若的手,此刻却青筋暴起,剧烈颤抖。哪里还有半分冷静自持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受了伤的孩子,不知所措,茫然若失。
当这个平素强大冷静的男人,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的展现自己全部脆弱的时候,邝露的心防已经全线崩溃。她不由握住那只颤抖的手,紧紧的握着,仿佛要把自己的体温都传递给那个被剜角剐鳞,血透重衣的孩子,让他不那么冷,不那么痛。
润玉只觉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握住自己的右掌,温软滑腻。他觉得自己应该躲开,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动弹。抬眼望去,只见邝露的眼泪如洪水倾泻,一滴一滴地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她的鼻翼轻轻翕动着,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手指上,又痒,又暖。
润玉看着邝露,她哭的这样伤心,是为了笠泽的那个鲤儿么?忍不住想伸出手抚她的发顶,伸至半空,手指微微握拳,还是放下了。
半晌,邝露哭声渐歇,理智回归,她方才做了什么?抬眼望向润玉,他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俊目中盈着水光。那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你怜我之伤,感我之痛,我都知晓,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谢谢你。”
既然他没有躲开自己的手,自己也不必如此刻意。润玉,不管你以后如何待我,我只要能护着你,就够了。邝露展颜一笑,泪光璀璨,却并未放开手:“不知殿下还记得么?其实,我曾见过殿下真身的。”
润玉当然记得,连邝露都不知道,这句话对他有多重要,柔声道:“记得,你还夸了我的尾巴好看。”
“是啊,那时我为了躲懒,偷挖了娘亲酿的酒,躲在树上睡觉。喏,就是那棵树。”邝露指了指身后那棵海棠花树,不着痕迹的丢开了手,“后来,被殿下的哭声吵醒了。”
润玉一时怅然,又松了一口气:“当时我被母神责罚,说起来,还要谢过你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