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早年独自一人浪迹江湖,野外搜索露宿的事早已熟练,那密林虽然复杂,但毕竟带着蜀中山水的秀丽,走起来并不费力。他沿着山势一路搜索着,虽然发现了几个山体裂缝,却没有人活动的迹象,绕了许久也不曾找到半分人迹,不由得有些失望,直至夕阳西下,这才转头往那水潭走去。
回程的路上顺带抓了只野兔,拾了些柴火——虽说两人不是第一次露宿野外,可他从未见过白玉堂亲自动手料理吃食,如今又在气头上,自己还是殷勤些的好。
往水潭的方向走去,估计着快要到了,隐约已听见水声,还隐约夹杂着一股香味。展昭愣了一下,似乎猜到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连忙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儿已回到那水潭,拨开枝叶一看,只见平静的水潭边上,早已生起了一堆篝火,白衣人背对着展昭的方向坐着,手里拿着串好了的野鸡烤着,走得近了,甚至还能听见油滴在火里的滋滋声,香味也愈发浓烈起来。
展昭眼睛朝溪水边一扫,看见一小摊血迹和大把的鸡毛,不由得再次对他刮目相看。
相识以来,展昭早已知道他并非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锦衣玉食处处挑剔,虽然在家时最爱享受,可一旦出门在外条件不足,该忍的他也都能忍得下去。可饶是如此,展昭也是第一次见他亲自动手料理野味,惊讶之余又带了几分莫名的欢喜,脚步也轻快了些,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好香,想不到白公子也有这样的手艺,在下今日可有口福了。”
白玉堂轻哼一声,手里的木棍转了转,又有几滴油滴入火里发出滋滋声,“可惜这是只半大的鸡仔,恐怕满足不了展大人的胃口。”说话间,展昭已走到了他身边,将野兔放在了一旁。白玉堂一眼瞧见,连眼皮也不抬,根本不看他人,淡淡道:“看来展大人有备无患啊,何必稀罕白某这点儿东西。”
展昭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他不是傻子,白玉堂几次三番出言讽刺,终于叫他隐约猜到几分,一股无明业火猛地蹿上脑门,一把抓住他手腕将他扯了起来,“难不成你觉得,你对我而言是随时可以替换掉的?”
桃花眼微微瞪大,带了些惊讶带了些惶急,但很快又恢复常态,看着那双盈满怒气的眸子,暗暗咬牙,扭过了头去,“你不是觉得,只有女人陪在你身边才是合适的吗?”
“我什么时候——”展昭话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我那只是随口编了个理由混过去而已。”
“说明在你的心里始终觉得,你的身边应该有个女人。”白玉堂仰起头看着他,面色漠然,桃花眼澄澈无比,没有一丝杂质。看得展昭心底一颤,手上的劲下意识地松了半分,那人立刻一甩手挣开了他的钳制,“而我白玉堂,永远不会是女人。”
说罢他一撩衣袍坐下来,将野鸡重新架在火上,全若无事,慢悠悠地烤了起来。
夕阳愈发的斜了,金黄的光芒落在两人身上,如同两尊静默的神像。展昭呆呆站了一会儿,看着他冷若冰霜的模样,沉默半晌,方才缓缓盘膝坐下,看着那跳动的火焰,良久,缓缓开口,却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有沉沉的三个字:“我知道。”
——再不必更多的解释,所有的犹豫与猜疑都在这时灰飞烟灭,那朦胧的、模糊的、隐约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白玉堂目光一闪,却没有转头看他,只默默地转了转手中木棍。展昭也没有看他,火焰映在他的眼睛里,却仿佛烧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