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正被一口沁凉的葡萄酒喂得心满意足,也懒得跟一只蠢猫计较那么多,一边悠悠地晃着摇椅,一边眯了那桃花眼,懒懒道:“怎么的,说好了蜀中回来要放大假的,皇帝金口玉言,这是要反悔?”
展昭也抿了一口白家商号自西域千里迢迢运回来的正宗葡萄酒,不由得也微眯了眼,餍足一笑,悠然道:“可如果展某没记错的话,这所谓的‘大假’,五日前就该结束了,如今的时光,可是五弟以‘病假’的名义,问大人要的。”
而在他口中正在休“病假”的白护卫精神十分的好,脸色红润,一身轻薄白衣,看上去舒服得不得了,闻言十分夸张地“哎哟”了一声,伸手扶住自己额头,哀声道:“五爷一定是从陷空岛回来路上中了暑,劳烦展大哥回去再跟大人求个情,好歹再给几天假罢。”
展昭被他那七拐八拐地一声“展大哥”叫得心尖子都在颤,偏偏脸上还不敢表现出来,只好掩饰性地干咳一声,移开目光,看风景去了。
这里当然不是展昭在开封府衙里那座简朴的小院子,而是白玉堂在东京城里的私宅。这座私宅原本是多年前一个风流纨绔的,后来家里犯了事,他不得不离京返乡,这宅子便变卖了出去。几经辗转,被卢方看上,买下来里外修葺一通,作为自家五弟在京城为官期间的住所——至于那为官的三年期限过后这大宅要如何处理,并不在他需要考虑的范围之内。
那风流纨绔虽然不中用,但也颇有些品味,山水营造得很有些江南园林的小巧精致,勉勉强强,倒也入了白大公子的眼。住下后他又给做了一些修改,其中最得意的,便是眼下他们所处的自雨亭了。
这凉亭建在后院的小池边,背靠着一座假山,假山后面不知有何机关,竟提了流水源源不绝倒流而上,自山上倾泻而出,落在亭上,又从顶上四面八方哗啦流下,水汽充裕,凉爽已极,在这入夏时候,实在是叫人半步也不想离开。
展昭坐在亭中,旁边躺着个悠然自得的“病人”,手里端着外边千金难求的葡萄酒,从里到外无一处不舒坦,当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不由得感慨道:“唐人造自雨亭,说‘檐上飞流四注,当夏处之,凛若高秋’,今日方知,古人诚不欺我。”
“那些个古人连骨头都烂成渣了,还欺你个笨猫做甚?”白玉堂抬了抬眉毛,瞥他一眼,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道:“你难道不该感谢你家五爷心灵手巧外加财大气粗么?”
展昭闻言眉一挑,眸中掠过一丝光彩,将手中月光杯转了转,又喝了一口,略垂了眸,低笑道:“可不是,正是托了我家五爷的福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在“我家”二字上,略加重了些语气。
白玉堂听在耳中,顿时语塞,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自蜀中官银一案了结,皇帝龙颜大悦,龙爪一挥,十分豪爽地给他们放了两个月的大假,于是两人便南下游览,在江南一带盘桓了十来天,又回了陷空岛,赶在销假的最后一天才回了开封。结果白玉堂一踏进开封城感觉到城中闷热,立刻叫白福去告假,说自己头疼脑热重病垂危如何如何,总之是当不了差了。
这谎话骗得过谁?可左右现下也无大案,以他们的官职又不用做什么巡街应卯的事,包拯难得徇私一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耗子“养病”去了。
总而言之,自官银一案后,白玉堂过得是顺风顺水舒坦无比,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意外的话,那就是身边的这只猫,越来越奇怪了……
要说展昭真的有什么具体变化也说不上,可整个给他的感觉就是变了,虽然还是揣着那君子端方不温不火的模样,可平日里相处起来,轻松随意了许多,时不时地还冒出几句亲近得有些过头的话,倒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