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秉初认真地写了信,她也不晓得能不能收到回信,只在信中写了兄妹三人都很好,长辈在家中要多加注意身体云云。
她叹了一口气,将信小心地封好。
也不知这场瘟疫会持续多久。
她翻过宋太宗的列传轶事,他在位期间,江南地区因为旱灾爆发过一场瘟疫,却因为处理得当,并没有蔓延开来。
当时控制瘟疫蔓延的很多手段,都有些现代的影子,比如火焚尸体。
百年来,大宋的百姓已经颇能接受火化,聚医药以治病者,并不仅仅寄托在巫医傩神,修庙祈福之上。
这才是颜秉初能很快镇定下来的原因。
信很快就送走了。
州学与外隔绝,学正似有意不说外间的情形,得不到瘟疫到底发展到哪一步,学子们不免有些人心惶惶。
颜秉君到底才八岁,还是个孩子,这个时候格外腻起人来,中饭跟着颜秉初一块吃,下午散了学,也跟着颜秉初一起回屋,两个人就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做功课。
这晚,缀幽将颜秉君送回住处回来。
“三爷显见得瘦了。”缀幽担忧道。
颜秉初无奈道:“这些天担心这担心那,和他说放宽心,也听不进去。”
缀幽扯了扯嘴角,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显然心里也是忧虑多多。
颜秉初见状,只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夜,颜秉初翻来覆去地有些睡不着。
从封城那日起,已经有八天了。
学里每天都散了药下来,但就是绝口不提外界的情形。
也不知道瘟疫控制的怎么样,临安现在的情形怎么样。
颜秉初又翻了个身。
突然,窗外传来“咚咚”的声音。
颜秉初睁大眼睛,看见窗前有一抹黑影
颜秉初吓了一大跳,她摒住呼吸,慢慢地将手伸到床头的针线篮子里,摸出做针线专用的翘头剪刀,紧紧地握在手里。
窗户上传来的“咚咚”敲打声更急了些。
第五十章你可好?
怎么办?怎么办
学里的屋子没有设软榻,是以缀幽睡在了西间,屋里只有颜秉初一人。
寂静黑暗的夜里,只有敲打窗棂的咚咚声,一声,一声,似乎敲打在她心上,每一下,都会引起心脏一阵痉挛。
颜秉初紧紧地盯着窗户,那道人影一动不动,似乎很有耐心一般,身后树枝投在窗户上的黑影张牙舞爪,愈加显得诡异。
到底是什么人他要干什么?
颜秉初的心似已跳出腔外,一阵巨大的恐惧感在紧紧攫住她的喉咙,收缩,再收缩,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轻唤:“初儿?”
来自窗外的那道人影。
“谁?”
因为恐惧,这脱口而出的谁字,仿佛一声尖叫般,带着颤栗。
吓了她自己一跳。
窗外的人似乎也吓了一跳,动了动,声音有些焦急,却又带着些安抚:“别怕别怕,是我……”
颜秉初坐起身,抚了抚胸口,努力平定自己砰砰的心跳,轻轻下床趿了鞋子,走近窗户,轻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道:“你先开窗。”
颜秉初定了定神,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很坚定:“你先说你是谁。”
窗外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我,谢诩。”
谢诩
燕国公世子不应该在京城么?
“你真的是谢世子?”颜秉初狐疑地问。
窗外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你的世子哥哥了?”
颜秉初大窘,也忘记害怕了,冲上前,赌气地打开窗户。
窗外,一个少年站在树枝之上,微弱的月光映照下,他的面目朦胧,看着她微笑,眼睛却带着奇异柔和的光亮。
颜秉初看着就呆了。
谢诩勾勾唇角,也不出声,他在心里深深喟叹了一声,仿佛这过去的两年时光,在这一刻有种深切的圆满。
又,看到她了。
她的五官长开了些,深刻了些,也妩媚了些。
她穿着玉兰色的中衣,仰着细白的脖颈,抬起一张小脸,一头浓黑柔软的头发散在脑后,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目光迷惘,神情至为自然可爱,让他不敢逼视,从心底涌起一阵要将她纤细的身子紧紧拥入怀里的冲动。
谢诩轻轻地咳了咳,掩饰自己的这种情绪:“虽然没有下雨,但初儿还是让我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