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秉初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姑娘家念不到几年——年龄到了,自然得回家嫁人啊。就譬如刘圆圆,想必过了今年她也不再来学里了。
她眨了眨眼,就有些感伤。
在学里,她也只同刘圆圆比较交好而已,旁人想必都是觉得她年纪太小了,往来没有这么亲密。
同她交好的杜瑶,却只在家中女工练琴,没有半点来学里的意思。
“说来,我也好奇,”刘圆圆抬眼看她,有些疑惑道,“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是上的国子小学,京里这么大的小姑娘都在小学里呢……你怎么进了太学的?”
颜秉初怔怔然地看着她,一点都没有明白她的话,她爹让她来念,她就来了啊,还特特等了一年,难不成,这个年纪还是不够的?
刘圆圆见她一副迷糊样,也知道她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得摇摇头。
“可能,是我个子比较高吧……”颜秉初有些心虚地念叨,“在小学里,有些……鹤立鸡群?”
许是练舞的原因,颜秉初的个头较同龄的女孩子高,再加上,她虽面庞有些稚气,可是为人处事却比较老道,常常令人忘了她只有十一岁了。
刘圆圆被她逗笑了,“想着法儿夸自己呢?”
“嗯,”颜秉初在书上点点脑袋,将视线又转回到一列列无任何句读的小楷上,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真是太痛苦了,想到五日之后又是旬试,真是活不下去了。”
“真的?”刘圆圆眉开眼笑,“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放松了,原来不止我一人痛苦呀。”
颜秉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不过,”刘圆圆顿了顿,神色有些奇异,“你年纪这么小,未必没有可能念到上舍,倘若你考试通过,那么——”
颜秉初未等她说完,一下子就从桌上抬起了脑袋,目光闪闪。
大宋的选官制度,一是从科举中脱颖而出的士子选拔,这是大多是寒门小户所选择的道路;二来就是京学了。国子监为大宋中央最高学府,内含国子小学,国子学,太学,武学,四门学等等,国子学的学生是宗室、外戚皇后大功以上的子弟以及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弟及子孙,太学和武学是京城七品以上,而四门学的限制微微宽松一些。
至于从京学里选拔官员,则是规定,从上舍合格结业者,必能入朝为官。
倘若,她能从上舍合格结业——
“哈。”刘圆圆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和兴奋的神色,不由有些心虚,“你不会真的想做官吧,这个女子为官……可是没有先例的。”
“唉,”颜秉初泄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只是这么想一想。”她沮丧地看了看面前的课本,“我还是先应付五日后的旬试吧。”
眼前的都应付不了,何谈将来?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念书念到半途而废的念头。总是要慢慢来的么。
十一月的洛阳恩亲侯府门前。
马车渐渐停了,颜秉初掀了车帘,还是离侯府门前有一大段距离——侯府门前的马车堵住了整整一条街。
绮南远远地看见颜府的马车,急忙上前福道,“颜夫人,马车往后门驶。”又向露出脑袋的颜秉初笑道,“我们公主可是一直念着颜小娘子呢。”
马车转了一个弯,在侯府清净的后街上停了下来,绮南扶着徐氏下了车。一行人进了侯府,便向徐氏笑道,“倒是劳烦颜娘子同奴婢一道了,公主诵得紧呢。”
徐氏忙仔细嘱咐了颜秉初两句,便和郑氏一道跟着门上等着的小丫鬟去了前厅。
进了一方院子,绮南笑道,“公主就在里间。”说着要掀帘让她进去。
颜秉初忙摆手笑道,“不忙,不忙,姐姐让我在外间烤一烤,天气冷,冻着公主倒是不好了。”
绮南闻言笑眯眯地应了,去替她倒了一杯热茶,将她手上的暖炉重新换了碳。
外间的动静太大,福嘉在里间听到声音,便扬声问道,“可是颜娘子来了?”
颜秉初捧着暖炉,掀帘进去,福嘉头上包裹着一圈布,斜倚在床上,脂粉未施,倒是显得那双眉毛愈发英气了。
这双眉毛应该像皇帝吧,颜秉初暗想,头一回进宫时,她见皇后娘娘眉眼温婉,十足的古典美人。也难怪,皇帝对福嘉如此隆宠,自己的唯一嫡女,又长的像自己,自然心里就会偏爱一些。
“怎么?一进屋就盯着我看,不认得我了?”福嘉扬起眉毛。
“姐姐真是,”颜秉初轻手轻脚地在她床边坐下,望着她笑道,“都是当了母亲的人了,说话还像以前一样。”
福嘉从枕上坐起,伸手就拧她的鼻子,“谁都像你一样,说话老气横秋!”又扬声叫绮南,“去将小世子抱来,给她姨娘瞧瞧。”
刚刚满月的娃娃,裹在襁褓里,脸肉嘟嘟的,小嘴是真正的淡粉色,身上是浅浅的奶香,颜秉初见手脸都捂暖了,忍不住贴着婴儿的脸亲了又亲。
第一一八章私话
“是不是很惹人怜爱?”福嘉得意洋洋,从颜秉初手中报过小娃娃,“也不看看是谁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