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牙不说话,不泄露一丝痛呼,毕竟深更半夜,要讲究一点公德心。
不敢松开牙口,只能在脑子里自己和自己讲道理,活血化瘀就是要蹂。躏伤势,其实昨天亲妈给她推药酒也很疼,但那时候她不敢让蒋校长担心,也死咬牙不说话,脸埋在枕头里,眼泪滚滚而下。
一时怔然。
昨天这个时候,她并不是因为痛楚而哭泣,是为了其他,更让人难过的事情。
说好的最后一次从上个夏天开始,不知道过了多少次,她好像除了哭泣,就没有手段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但她同时又如此铁石心肠。
叶和光闭上眼睛,想起昨天晚上,何经理送王杰希出去,自己只用泪眼目送他。
无法欺骗自己,在昨天以前,她确实曾有那么些片刻以为,刚刚过去的夏天只是个暂停,她可以转身回顾,如果她想。
那么同样也无法自欺的是,真的结束了,她已经不再畏惧去回忆,只是不愿再踏入而已。
想这件事的确很分散心思,但还是改不了超疼的当下局面,一会儿刀山一会儿火海,叶和光觉得自己像被摁在砧板上待腌制的鸡翅,终于忍不住伸出爪子,按住了厨师的手。
“好了吧大哥……我快痛晕了。”她哀求。
你要给我搓散啊?真没看出来您还是推拿行家,个中大手!
周泽楷停顿住,也没有抽出手,掌心贴着女孩儿柔嫩滑腻的肌肤,因为揉压而微微发烫。在他说话之前,叶和光先反应过来了不对,赶紧放开,于是正常地抬手离开,往掌心又倒了一点药酒。
“痛才对。”他说。
“憋扯犊子,”叶和光飚出了异地口音,“让你动手前我忘了问你,大哥我们是不是有什么私怨?”
周泽楷说:“娇气。”
叶和光一脑门问号,“什么?有种你——啊!”
惨叫到一半,她咬住了嘴唇,化成一声闷哼。好在人从胸口往上都笼在被子里,就把腰腹那截暴露了出去,应该声音不大。
“好了。”周泽楷说。
他去卫生间里洗手,叶和光哆嗦着把衣服扯下来,趴在床上挺尸。
凌晨一点了,这么一来她更不可能睡着了,现在根本不敢侧翻一下躺躺,刚刚的痛楚还敲打在神经上,完全没有消散的意思。
完了,叶和光心想,她竟然在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娇气。
趴在枕头上,侧着脑袋,半边脸被挤压着,很不舒服,估计也不大好看,因为她看见从卫生间走出来的周泽楷用一种看外星怪物的眼神看着她。
“周泽楷,”她说,“这样,你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
他瞪过来。
叶和光想笑,手往下挪,半撑着身子,看起来不那么像挺尸的,然后问:“我后腰上的文身漂不漂亮?”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会肯定,不说好听的话也要点个头啊,没想到周泽楷回忆了一下之后,冷静地摇头,吐出一个字:“俗。”
“……你再说一次?”
好话不说二遍,周泽楷不说了。
叶和光想捶枕头。
文身是七月里她自己一个人去做的,昨天才被蒋校长看到,想骂她又不舍得骂,就说丑得要死。现在她也就是没头没脑想讨个话,谁在乎周泽楷心里怎么想的,说句好,哪怕是出于礼貌呢!而且,不漂亮就算了,俗?!
“不关你事!”她忿忿地说。
周泽楷沉默了片刻,说:“哼,卸磨杀驴。”
“噗……哈哈哈哈哈……”叶和光失了撑力完全跌趴在床上,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儿,趴在床上披头散发肩膀耸动,像某种发疯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