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旬微微撑起身子,清冷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重复一遍:“过来!”
我跪爬几步,停在他膝旁。
靳旬托起我的下巴,我满脸泪痕,一般恐惧一般心疼。可是我心疼的并不是他,而是可怜的莽夫靳奕。
我们三人自小一出长大。我嫁给靳旬之后,靳奕更是待我如亲人一般。我惨死时,他还镇守在河西,而河西距离京城平日里星夜兼程也要三五日。可是他从接到我的死讯到赶回宫中奔丧,掐指算来竟只用了两日。刚才见他也是风尘仆仆,一身狼狈。
此生有朋如此,我死的明目。可是他为我欺君犯上,赔上自己的前程性命,我实在于心不忍。
我想替他说清,可是彭语梦不行,今日我冒死阻拦已经有违彭语梦日常心性,若再开口为他求饶,真是不敢想,是何下场。
靳旬端详我半天,从旁边拿起一条干净的白布。我隔着泪眼看着他模糊的神情,直觉额角一痛,眼泪落下,终于看清他清冷的神情下的灼灼目光。
“皇上……”我心中莫名,欲言又止。
靳旬用白布擦拭着我额上的血污,说:“一会儿叫太医给你包扎一下。靳奕这小子莽撞,伤了爱妃,实在可恶。”
我心中一震,直觉一股恶心。强忍下来,看着他。想不到,平日里在我面前柔情似水的靳旬,竟然也会对彭语梦如此贴心,想起往日甜蜜,直觉腻在心头。
靳旬扶我起来,让我坐在他身旁,皱眉看着我问:“你素来与六弟不睦,今日为何三番五次的出来相拦?”
我见他问,忙收拾起心中悲愤,柔弱娇言:“臣妾怕六王莽撞,伤了陛下。”
靳旬眼中泛起欣慰之色,轻轻抚摸我脸,说:“委屈了爱妃。”
我低头不语,实则不想再看他那张满是关切的脸。心口绞痛,胃里翻腾。一阵抽搐,我忙站起来,痰桶就在一旁,我几声急急地呕吐。
我预感靳旬的两道目光紧紧跟着我,我擦了擦嘴,跪在地上,求他恕我失仪之罪。靳旬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好好休息。
“皇上,中书令殿外候旨。”杜来得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我忙说道:“皇上有政务,臣妾先行告退。”
靳旬却拦住我,说:“爱妃一同听听。太后问起,你也好替朕先行告知。”
然后又对着门口说:“让他进来。”
靳旬拉着我坐在那里,心下放松了一些,鼻子也好用了,靳旬身上的血腥味充斥我的嗅感,刚刚按下的恶心之感又有些蠢蠢欲动。
中书令拿着笔墨进来,跪在地上。靳旬看着他,道:“替朕拟旨。先帝六子靳奕,镇压河西叛乱有功,今封列王,参议朝政。赐宅院府邸于京中。其手中所掌河西军兵符,暂收兵部。钦此。”
我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越发阴寒。明升暗降,一场闹剧,夺了他的兵权。靳旬,你好生阴险。我心中想着,额头伤口疼痛。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嘴角有一丝得意。
我甚至开始怀疑,刚才这一出闹剧,就是他的手笔。为的就是把他锁在身边,做个安逸王爷。
中书令唯唯诺诺,写完后双手托起那纸诏书。我上前接过来,递给靳旬。靳旬快速的浏览一番。杜来得捧来大印,我心中的猜测又被证实了两分。
不露声色,我看着中书令和杜来得退下。靳旬从榻上下来,展开双臂,站在我面,让我给他更衣。我从旁边拿起那件新的黄色中衣给他小心翼翼的套上,两条带子顺手的打了个花蕊结,待反应过来想要拆掉,手已经被靳旬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