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个风险。要看我们能不能让他们目不暇接了。如果瑞腾形势一片大好,IPO提前三个月,包括董事长在内的大股东们全都做梦和美国的大鳄们谈笑风生,我不信他们还有心思看脚下的一个小水坑。”
“别太自信啦。中国人永远做事出人意料,他们万一有所防范呢?毕竟是这么明显的违法,他们就真的一点不在意?”
“不会。第一,他们没有防范我。到现在没人看出花田娱乐那件事背后是我的手笔。第二,如果你说的违法是侵权小作者之后,再用资本势力摆平舆论,那大可放心,他们不会觉得这种事会有什么后果。这种事他们十年前干过,吃了大甜头,没人因此受到一点点惩罚。所以现在他们也不会在意。”
Ri插rd干巴巴地笑了笑:“中国的市场真是太神秘了。”
Ri插rd的笑里,既有看见肥美猎物时的贪婪,也有看见猎物背后的险恶沼泽的恐惧,甚至还有一些对中国人的鄙视。
Ri插rd的鄙视让我有一点不快。和我父亲,以及大多数魏家的亲戚一样,我的乡土情结很浓。还记得当年刚出国读书的时候,我曾经强硬地让所有的人按照中文的习惯,先姓后名,叫我“Wei Zhang”,魏璋,而不是“Zhang Wei”璋·魏,甚至连音调不对都要反复纠正。
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魏璋了。魏璋是一个徒有其表,连心爱之人都不能保护的傻子。用魏璋的身份和想法活着,太痛苦,她在这个世界里根本活不下去。但市侩而精明的Chloe Junes却能活得很好,还能做到魏璋想做而不得的事情。
Ri插rd一直用校橄榄球队队长一般的决心、威信和热情统御他的恐惧和贪婪。我,Chloe Junes,很喜欢他的性格,和他合作各取所需非常愉快,我不会在乎他心里鄙视谁。再说,他鄙视得很有道理。
我常常在想,为什么周荣和唐泗水的心里只有贪婪而没有恐惧,没有对良心、规则、法律和悠悠众人之口的敬畏。十年前的魏璋恨他们毫不懂得敬畏,但现在的Chloe Junes希望他们永远不懂——这样,他们就永远学不会理智,学不会警戒,而我,绝对不会给他们学会敬畏,然后东山再起的机会,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的机会。
我问过周荣:“貌似网络上乱七八糟的议论挺多的啊。说你们先抄袭,再买水军抹黑原作。Ron,你不做点应对吗?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美国,可是会惹大麻烦的。”
周荣带着几分不耐烦,一边刷新着纳斯达克网站上“Raytime”的股票页面,一边笑道:“你就把这种议论当做炒作吧。黑红也是红。这里是美国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只有贪婪,没有恐惧。
他和唐泗水买水军骚扰荼白的时候,眼睛里一定也只有贪婪。
说道荼白,或许什么时候我也应该把十年前日记没有记下的故事写下来。如果我以后像荼白最后的作品《岔路》里的犹太学者艾萨克一样老年痴呆,至少还有点什么东西能让我不要忘记她。至少我比艾萨克稍微坚强一点,不会一想起克里斯蒂安就痛苦得无法提笔。
我记得日记似乎在荼白诊断出有抑郁症之后就停止了。
荼白不让我透露她得了抑郁症的事。她说读者只是来读她的作品的。别人读她的作品时应该根据作品本身进行判断,不应该被她是否被人抄袭,或者她是否生活困难的事影响了判断。她认为,她的私事不应该成为读者心中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