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该保护她,让她一直开心地、不受打扰地写作,却成了让她封笔的原因之一。她为了和我在一起,又不知承受了多少连父母都不能告诉的压力。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晚上我如同一具尸体,但白天我依然靠着惯性继续以往的忙碌生活。
直到有一天,我一睁开眼,竟然醒在医院里。
旁边有低低的呼噜声。我转过头,果然是老爸。
我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家里赚钱不算太多。老爸抠门。为了尽量省电,到了夏天,一家人挤在一间屋子里睡,这样可以只开一台空调。
老爸经常有应酬,或者到外地谈生意,很晚才回来。凌晨大门一响,接着浴室传来一阵潦草的水声——是老爸回来了。这阵响动之后,我会开始睡得不□□稳。
接着老爸推开卧室的门,和老妈说几句话,“这单生意我看有门。”或者“我看这次有点悬啊,明天我还要多跑跑。”然后看看我妈怀里的我“小璋今天又淘气了?”“她比去年又长高了啊。日子过得真快。”偶尔还带着一身酒气摸摸我的头,“这小崽子像她大姑姑,看这眼睛鼻子,唉……”等弟弟继辉出生之后,他还要看看婴儿床里的继辉,“好儿子,快长大吧”念叨一番。这样一折腾,我肯定就醒了。
但我小时候怕老爸,不敢和老爸说话,所以一般会装睡。
老爸躺在床上,要么操心得辗转反侧,弄得凉席嘎吱嘎吱响,要么累得沾枕就睡,鼾声震天。我接下来就难以入眠了。我妈大概是习惯了,和我爸说完之后照样能睡。
差不多到了我快十岁的时候,小妹媛媛出生,加上家里的生意终于做大到连抠门如老爸也敢放开了享受生活,我们从两室一厅的小居民楼搬到了跃层豪华公寓。我们一家人每人一间卧室,空调随便开。渐渐的,老爸在经常做生意的地方都买了房。我再也不会半夜被老爸吵醒。见老爸老妈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但隔了十多年,一听见那呼噜声,我就知道是老爸。
老爸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还累到打呼噜。侧影的形状像个歪掉的梨。再名牌的衣服也着遮不住啤酒肚和渐渐驼起来的背。
那是一个温暖明亮的下午,阳光极好。老爸头上的白发在被阳光照得微微闪着光。就在我上大学的这几年,老爸的头发白得很快。
我看着老爸的侧影发愣。
门开了。
“哎呦,别睡了。小璋醒了!”刚刚回来的老妈急匆匆放下超市的塑料袋,冲到病床前。老妈妆都没好好化,只随便涂了口红。暗沉的脸色配上鲜红的嘴唇,看上去有些滑稽。要在平时,很难想象老妈这样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