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气勉强称得上不错,然而自从他们走入这条小路,他便能感觉到寒意附着白骨攀爬而上,这并非纯粹的恶意,粘稠到无法触摸真实。仿佛有纤细的手指接触皮肤,轻柔的抚摸间满溢出渴望,似乎在呼唤着“请救助我”,又似乎神经质地低吟着“请永远陪伴着我”。这些莫名其妙的灵感实在不可思议,秋田藤四郎大概是同样被此震撼,紧咬下唇。
这座公园曾经是附近孩子们玩乐的场所,不过随着搬离的家庭增多,公园的保养工作也停止了。开销实在太大,因此他们干脆放任这里的植物自由生长,偶尔可见一些野猫和鸟出没,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在里面甚至能碰到蛇。
草薙退出废弃的门卫室,用来观看监控录像的机器已经完全坏掉,椅子上结满蜘蛛网,早就成为昆虫的魔窟。秋田藤四郎专注地望着正中央本用于吸引客人的喷泉池,此刻里面的水已经干涸,浮游生物和垃圾堆积在淤泥中,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是溯行军,不会错,是正东方向。”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草薙为难地轻咳两声:“……其实我是那种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来着。”
语音未落,他的太阳穴传来尖锐的刺痛,但完全比不上用刀割断自己的喉咙、或者吸入大量一氧化碳的痛苦。他在朦胧中看到漆黑的光景,尖锐的嘶鸣声回响在这片土地上,世界中唯一的光亮是白发的少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位付丧神的模样。
付丧神伸出手,他的手指抚摸着眼前的某样东西。
那动作温柔又残酷。顺着他的指节,草薙移动自己的视线,面前的并非他饲养的宠物,不如说,用宠物来描述它有些过于不恰当。
因为——
骨质的怪物被雾霭覆盖,面容模糊不清,但草薙能够意识到它至少拥有着与人类大致相同的轮廓。它的手中握着似刀的物件,狰狞着想要挥下,只要再近一寸,锋刃就能割开少年的皮肤,一路畅通地将那顶高贵的头颅斩下。
然而它做不到。
金色的瞳仁里映照出它的影子,即使它是人工制造的、甚至连原型都不如的怪物,也能从本能中剥离出一丝理性。残余的理性告知他,想要胜过少年是不可能的,想要逃离也是不可能的。于是它只能呆滞地与一派平和甚至于有些怯懦的少年对视,直到对方微微扬起唇角。
“我在这里呆了很久,做了很久的好孩子。”他说,声音悠长清远,“现在,我做不成好孩子了……我也离不开这里。”
他不能离开这片荒芜的土地,因为他被审神者留在这里。
不仅仅是言灵方面的束缚。
他侧脸的神情饱含五年以来的寂寞,怪物像是无法忍受他比起爱意更接近恨意的抚摸,嘶声嚎叫。在它挣扎的瞬间,五虎退放下了他的手臂,他默然地凝望复制品,浮现在眼瞳中的是与他不相称的淡漠,漆黑的颜色逐渐从他的发梢攀爬,半黑半白的面容本该丑陋可怖,但五虎退传达给草薙的却是异样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