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来了,来了!”赵絮嫣趴在窗台上冲吴氏招手。
吴氏上前,侧着身看向楼下。
“哇——”只听楼下一声长嚎,一名胖妇人挤进了人群——正是刚才跟莫语交谈的那名妇人。
好戏要开场了……
吵架是门技术,要体力,要脑力,还要厚脸皮,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可怜的闺女啊——”只见那胖妇人一边哭,一边坐到了孙老太的对面,双掌拍着地面,开始数典起孙家的不是,“我孤儿寡母,省吃俭用积攒了三代的家财给她做嫁妆,满以为嫁了户好人家,谁知嫁进他们孙家不到一年,男人上不了炕不说,婆婆还连掐带打啊——呜呜——”三声哭后,缓一下气又哭道,“大风大雪天,寒冰结了一尺厚,还把我女儿撵到外边受冻挨饿,姑娘怕我担心还不敢回家来啊——我苦命的儿呀——”又是三声哭,“摊上个要命的荒灾祸年不算,还摊上这么一户人家,休我闺女出户,五份嫁妆只还咱两份,我们孤儿寡母有冤无处诉,只能把苦水倒回自己肚子里,好不容易逃出胡人的手,到这儿来避难,偏偏又遇上了他们家,他们是做尽了坏事,天罚地怨啊,家财被偷盗抢完,如今又想来讹我们的钱,说什么你不给就骂你母女偷汉养野种,我可怜儿呀,被羞得要去投井,好不容易拉住她!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孤老婆子该怎么办啊?各位路过的大爷、夫人给评评理,这姓孙的一家实在做人太绝啊——”第一轮结束,胖妇人以呜呜的哭声作结。
只见围观的路人对那孙老太指指点点。
孙老太一见这阵仗,心火顿生,好个李家,竟然请人来污蔑她!不禁拍着地大骂起来,这次是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了,一连串地吐出来后,最后的结语是:“姓李的,你们有胆就出来,咱们说清楚!”
那胖妇人见第一轮没把对方击退,脚上的鞋子一脱,“啪啪”打两下地面,开始第二轮嘴战——
污言秽语她最拿手,什么窗下野汉子排队,糙丛里下蛋的,多了去了,想找骂还不容易!
李家婆媳四人在楼上听着听着,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大嫂,你打哪儿找的这妇人,实在厉害!”钱诗诗笑问。
莫语也没想到这胖妇人如此犀利,刚才谈话时还觉得她慈眉善目的,想不到这会儿牙口如此尖利,“我也是让小伙计帮忙找来的。”忍不住失笑。
赵絮嫣则笑得肚子疼,“你们瞧,那孙夫人的脸都青了!哈哈……”
连吴氏都忍不住拿手绢捂嘴,用以掩饰自己的笑意。
楼下整整骂了一个时辰,直到围观的路人都觉得没意思再看下去,各自散去,她们仍脸对脸坐在地上骂。
孙老太的本事果然不小,碰上如此的高手她还能僵持这么久,可见若是李家婆媳出去,非被她骂的悬梁、投井不可,幸好她们没胆子去尝试。
最终,孙老太骂到嗓子哑掉也没能把李家人叫出来,一个铜板都没讹到,反倒是祖宗十八代还被逐个问候了几遍,顺便背了一大串拐腿子在肩上,没办法,骂不过,只好撤了,再想别的办法吧!
那胖妇人见孙老太拍屁股离开后,伸手理理自己骂散的头发,再套上自个的鞋子,起身来到楼上。
莫语给了胖妇人三两碎银子,外带半串铜板,“这铜板是额外给大娘你的茶水钱。”
那胖妇人乐不颠道:“谢少夫人,谢少夫人,以后有这种事您只管叫我,吵架、骂人、哭丧,这些行当我都干。”
莫语忍不住笑道:“好,我知道了,今天真是谢谢大娘了。”
胖妇人摆摆手,顺手把银子藏到了袖袋里,给在场的夫人、少夫人们拜过别后,自是下楼去了。
“总算是把孙家这个麻烦给骂回去了,我去后院把欣乐叫来,咱们今天晌午就在这楼上吃一顿好的。”大仇得报,吴氏乐颠颠地下楼去。
赵絮嫣趴在楼梯井看着婆婆离开,高兴之余又有个疑问,“这顿谁出钱啊!”要是婆婆出钱,还是吃她们自己嘛!
钱当然是不用她们出,自是从老虎身上拔毛了,是替她们小两口解决事情的嘛,当然要表示一下。
“三位嫂嫂,想吃什么你们尽管点!”王虎豪气道。
赵絮嫣笑瞅他一眼,“还是咱家姑爷大方。”扭头问吴氏,“娘,你想吃什么?”
吴氏笑道,“家里就你最会挑菜,你去点吧。”
婆婆既发了话,赵絮嫣也不客气,“那我去啦,一会儿别嫌不好吃啊!”说话间,起身下楼到厨房去——
尽管已是三个孩子的娘,但毕竟年纪也不算大,兴冲冲的像个孩子——自阳城出来后,她可就没正经吃过几顿好菜,这回不捞足本,太对不起自己了!
“老虎,孙达夫的休书,你可要来了?”这是莫语问的。
王虎呵呵一笑,“我办事,还有办不成的嘛!”从怀里掏了封信皮,“那孙老太一出门,我就进去了,那孙达夫也没多说,就给我写了。”当然,他省略了一些步骤,比如威逼利诱加胁迫。
“你没动手打人吧?”莫语比较担心这一点。
“哪能啊,我跟大哥保证过了,绝对不惹事!”那姓孙的小子根本用不到他动拳头,“对了,大嫂,大哥都去了两天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本来他也打算跟大舅子一起去白家军,怎么说他也是在白家军里待过的,打仗这种事自然不能落后,可大舅子不答应,非让他留下来照看家里。
“说是两三天,估计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要是大哥真找到了白少将军,我也得跟他一起去!”王虎说得无心,不过听者可就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