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阵比一阵黑。直到漓央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天彻底黑了。
他们说,曾经这个石女,很好看的,方圆几百里,没有像这个石女这么俊俏的姑娘。后来威虎山寨的当家,就把她送给这个寨子的头领,来献媚讨好,这个俊俏又倔强的姑娘,不甘受辱,就划了自己的脸,被打得半死不活,扔进柴房来。
想想,也不过才是这几天的事。
外面议论的声音也停了。漓央知道他唯一的一次机会就在今夜,精神不敢松懈半分,和那女子又等了好久。等到门外响起了鼾声,远处偶尔惊起几声犬吠,躺在草垛上的女子,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般。
已经半夜,也没有任何动静,未等到任何机会。漓央已经困倦得睁不开眼,一天来他又惊又吓,长时间没有进食没有喝水,娇贵的身子那里经得住,半昏迷着,不多时便也沉进了梦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腿骨被踢了一下,漓央猛地醒了。
见他睁眼,面前伏着一大片阴影捂住了他的嘴巴,防止他下意识叫喊出声。
女子已经爬起来,伏在他耳边低声说:“现在门口只剩下一个人了,叫他进来,就说我死了。”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看守的终于骂骂咧咧开了门,摸黑进来,就再也没有出去。他解完手的同伴回来,看着锁得好好的柴房,嘀咕了几声,还以为是对方偷懒,溜回去自己窝里睡觉去了。
“狗比崽子……”骂了一句,对方偷奸耍滑,又不是第一次了。满山寨的人,哪个不是逮着机会就偷奸耍滑投机倒把的人?在这贼窝里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大概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就会看到,他的同伴,已经在柴房里躺了一夜,喉间插着一个凉透的小铁楔,再也没有机会醒过来了。
逃窜的一夜,漓央的脑子都是乱糟糟的。黑灯瞎火,他也不认识出山寨的路,只能扶着女子,跟着她,也不知道走了些什么路,深一脚浅一脚,鞋袜都脏得不像样。
好在盛夏时节,夜晚也并不是很冷,天上星子稀疏,堪堪能辨得东南西北。两人一直向南走,直到天光破晓,前方依稀可见几缕晨烟,身后也看不见水木寨那座山头了。
他们这是真正逃出来了。
正待漓央长舒一口气,转过头看扶倚在身旁的女子,这才发现手中黏腻温热,扶着她的一双手都沾满了血,而她的人,早已昏迷,呼吸轻微,没有了知觉。
想也知,她重伤在身,昨夜将铁楔用力插入那人咽喉之时,手段何其强硬狠辣,猛力崩裂了伤口,仓惶奔逃赶路,连血也顾不得止,到现在,已经彻底撑不住了。
漓央见她毫无反应,情急之下欲将人抱起往人烟处赶,但他素来体弱,手上连提剑拉弓之力都没有几分,几乎和他等量身高的一个女子,身骨发沉,他又哪里抱得动。
半拽半拖了几步,漓央已经有些气喘,只好先将女子平放在草地上,舍了她,循着晨烟,到了前边的那座草屋门前,看能否找到人来帮一把。
这里只有一座草棚,门口悬挂着一颗狼头,院子里还摊晒着几吊风干的腌肉,看起来像猎户之家。
“有人吗?”漓央喊了几声,从屋里出来一个高壮的汉子,已经穿好了精短的猎衣,手里提着箭筒和弓,正要出门打猎的样子。
那高壮的猎手汉子见门外站着个面生的俊美少年,身量消瘦单薄,虽然身袍脏污却都是华贵的料子,便以为漓央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少爷,来这山里打猎玩耍,遭了险情迷了路——前些年还未有旱灾的时候,经常有权贵老爷们来这山里打猎的。
听少年口音,大抵是京城那边来的权贵。想也是,这北地的旱灾,京城里的官人老爷们,哪里关心呢。猎户心里想着,他也有两月余没有出过山了,现在外面的世道乱的很,没米没面的,天天都有人饿死。他以打猎为生,倒和外面那些靠天地吃饭的庄稼汉不大一样,家里还有些攒下来的腌肉,他又没有老婆,一个人也不大讲究,有什么山里的野果子,野菜,拌一拌就能算得上一顿了,故而小日子过得还算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