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刻生死不知,本宫是陛下的结发之妻,大兆的皇后,莫非连去探看都不可了!”皇后看着门口立在她面前的枪戟,愤然甩袖,“你们敢在主子面前舞弄刀枪,要造反了不成?”
守在常昌宫门口的禁军卫只持着枪戟,并不相让:“还请娘娘在宫中静待佳讯。”这些人油盐不进,且目无尊法,显然是已经有了谋逆之心。皇后深知,再等下去,已经和坐以待毙无异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常昌宫东殿的方向,她那还未满四岁的儿子鸿棠,还没有知晓事,正天真无邪睡的正香,不知道利刃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皇后突然觉得无助而绝望,她不知道,如果皇帝再也不会醒来,等待她和她儿子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这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该去向谁求助。
指望前朝那些为国为君的忠义之臣吗?
安相已经率着百官在常宁宫等了一个多时辰,他们被荀勉亲自带着人,拦在了常宁宫前往常寿宫的路上。百官请愿,去请太后,来决一个主意,但是被荀勉以朝臣不得出入后宫为由,阻止了。
年过六旬,头发花白的安相,一双眼睛却甚是清锐。他睨着荀勉,瘦弱衰老的身躯却像高山一样不可撼动,道:“涟王殿下和康郡王此刻都在北郊围场,不知是谁给安乐郡马这样大的胆子,竟然连老朽一个大兆丞相都不放在眼里?”他一指身后的百官,“你将这满朝文武,置于何地?你当真以为,文臣手中的这支笔,不可杀人吗?”
荀勉虽是一介武人,可论官场险诈,为人圆滑,却也半分不输人,若非如此,何以能在皇帝身边侍奉护卫这么些年,还攀上了康郡王这种皇亲国戚的高枝。
安相的意思,无非就是涟王殿下素来是个重名声讲体面的人,他虽有谋篡皇位之意,可又怕以这样卑劣的法子登上那个位子之后让后人唾弃指摘,还想要个贤德的名声。而他这个名声,便是在这大兆文人笔下手中,若史官将此事记下宣扬开去,涟喻便是坐上皇位,也落不下好名声,全天下人都会知道,他是个逆臣贼子。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涟喻想要的是大位安稳,除非迫不得已,是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安相此言便重了,下官也是为朝纲社稷着想,陛下此刻不在宫中,可我们做臣子的却不能乱了规矩,前朝后宫不得勾连乃我朝的祖训,安相莫要让下官为难。”
荀勉打定咬死不让半分。皇太后若被他们请出来主持局面,必定是要群臣商议,群策群力,再由太后写了谕旨颁下去。太后在宫中地位最受尊崇,以她的名义来理事,涟王和康郡王哪有不听之理?那还怎么能掌握主权?
涟喻现在只能拖着,皇帝一直不醒,他便能顺理成章带天子理政,等局势稳定下来,木已成舟之后,再与妨碍他登基之人清算不迟。
将安相并百官送出宫去,忽有个禁军校尉来禀告荀勉,说雨霖宫内有个叫流苏的宫女说想要见他一面,有极重要的事要告知他。说罢还将那个叫流苏的宫女的信物给荀勉看。
荀勉见到那枚残黄的骨笛,面色怔然一变,十七年前的种种旧事浮现在眼前。半响,才将那截断裂的骨笛收起来,去了雨霖宫。
他到雨霖宫时,流苏微垂着头,在雨霖宫宫门前立着,身姿婉转,这十多年岁月摧残,都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还是宛如二八少女那般温婉秀美的模样。
荀勉又想起十七年前,他在慎刑司执勤,见徐嬷嬷一干人等,压着一个小宫女,要施以板刑。那宫女畏畏缩缩,怕极了,哭着抬起半张梨花带雨的脸,娟妍秀美,让人一见便心生怜意。
那次他便出言替她求了情,送她回雨霖宫。他看着那双如纯良的小鹿般的眼睛笑着,一眼就知道,这个女人太好懂,也……很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