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九如今也只有这些个抱负了。得知新君即位之时,要说她心中不悔那真是假的。她哪能想到公子詹说死就死了,到头来,偏就给公子沐笙捡了漏。早知如此,她如何会放了唾手可得的王后之位颠簸至此。然如今,一步错,步步错。早先新君即位,她便战战兢兢,生怕新君记她的仇,将她一番整治。然而,新君未做甚,父亲就将她逐出了家门,以至她如今一无所有,只能巴望着刘铮了。眼下这形势倒也算好,若刘铮能一直留在鹏城,握着鹏城兵权,再好些若是能得了这城主之位,她倒愿意安安分分就偏居在这儿做个城主夫人,也省的来日归邺再做他人的笑柄。
果然,刘铮得了此信,也是开怀,又嘱咐她:“卿卿心中欢喜便好,出了这个门,还当对桓老有几分哀思才是。”说着,又站起身来,抚掌踱步,颇有几分跃跃欲试之感。
然,他们这欢喜才不过几日,魏军便又出乎意料地如一阵风似的横吹到了边境线前。与此同时,君上的圣旨也恰巧到了。其中,一道明旨,一道秘旨。
明旨正如娄九所言,君上在邺都赐了他一座宅邸。然,鹏城的虎符与他无关,不光无关,君上更是调任了原丘县县尹宋几来此统帅全军,直是将他手中尚未捂热的兵权都收走了。更,他那被赐的宅邸也不是空宅,新君竟是已接了他的祖母与四妹搬去享福。
听着他权势全无,祖母与四妹又都被接去了邺都,刘铮几乎怔住。
他未想到,新君怎会晓得他此生最看重之人,除了他自个,便就是他的祖母与四妹?往日里,他从来都将自个这心思藏着捏着,半点也不敢叫旁人晓得。他更自以为,他独行于天地间,毫无破绽,孤身一人,旁人丝毫掐不住他半点。更早在碰触兵事之时,他便刻意给旁人露了怯,明是心中十分的厌烦娄九,却他明面上,处处敬她爱她护她惧她。这模样,骗过了旁人,骗过了娄九,骗过了娄家人,叫旁人都以为,他十分的惧内,十分的爱护妻子,以娄九为重中之重。他原以为他骗过了所有人,却未想,竟是未骗过新君!
如今,他不但失了权势,这真真的死穴也竟悄声无息地被新君死死地掐在了手中。如此,他却压根无有还手之力,还得恭谢新君仁善体恤!恭谢新君将他最亲的祖母与四妹押在了眼皮底下为质。
遂接旨之时,刘铮面上在笑,心头却是一片狰狞。他好似看见了当年初出茅庐的自个,来时两袖空空,到如今机关算尽,不过君上一声令下,他又是两手空空。更这两手空空之外,还有旁人的憎恨,旁人的嫉妒,有许多地人要他的命,要他去死。前岁能苟且全因权势,若如今没了权势,他该如何自保?
这头愕然恐惧未消,紧接着,那寺人却是毫不停歇地又拿出了一道秘旨。再看他时,笑意全收,竟是道,君上命他辅佐宋几,在三月之内想出退敌之计,若不然,便将他的家人投入死牢,以他的项上人头先向魏国赔上魏高与魏津的性命。
这话音一落,刘铮便真是魂不附体了,他终于明白,为何他争抢郑氏之时,南宫祁笑他死到临头。为何明明他立了大功,回了邺城却是门可罗雀。
一时之间,他真是浑浑噩噩,尚未想出个头绪,便又听屏风后头传来砰的一声。扭过头去,便见娄九跌坐在地,她满脸的仓皇,再看向他时,全没了平日里故做而出的贤惠温柔,真是深深地愤恨,深深地厌恶,她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朝他吼道:“刘铮!咱们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