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单的应了两三句,语速又慢又稳:“你们确定?”
悠悠见到他脸色慢慢绷紧:“我马上来。”说完似乎没了心情继续逛超市,拉着她去结帐,适才还有说有笑的,倏然就冷却了下来。他们很快的上车,悠悠看着他扶着方向盘的手却渐渐的握紧,手背上青筋横亘着穿过,于是问他:“出什么事了?”
恰好是一个红灯,他忽然伸手去握悠悠的手,转过了眼神去看她,那种极致亲昵又避无可避的眼神,有些茫然,隐隐又有些脆弱,他展眉一笑,尽量让自己松弛下来:“没什么。先送你回家,我还要出去办点事。”
灿若桃花的青春
靳知远站在医院的大厅,一手撑着询问台的桌子,踅眉看着护士在翻诊断报告。半晌,护士抬头拿出一张便签:“不好意思,先生,麻烦你去三楼的肿瘤化验科。医生需要和您面谈一下。”
人来人往,鼎沸的喧嚣,面前抬过的急诊。靳知远忽然觉得那些都如此虚幻,却唯有手中的那片薄薄的纸张,重逾千斤。他将纸握在手心,纸张并不柔软,一个角就戳在了手掌上,蓦地让自己清醒了些。等着进电梯的人围成了半弧形。他等不及,转身就去走楼梯,脚步分明有些矛盾的,想早些上去,可是却怕。一路走廊搁着各种的病变器官、肿瘤,浸泡在药水里,他莫名想起悠悠,如果她在这里,只怕会恶心的呕出来。
医生见到他有些意外,又对了对手中的报告:“你是施悠悠?”
靳知远稳了稳呼吸,“不是,她是我朋友。”
“噢,本人不能来么?”医生推了推眼睛,“她的切片报告有点问题。”
那天来办手续,他随手留了自己的电话,倒好,一个电话通知他来取报告,护士的语气有些凝重。他将悠悠搁在楼下,一刻不敢耽搁——然而此时,靳知远的手隐隐有些发抖,他听不懂医生说的一大堆话,什么“切片里细胞分裂过快”,“目前还不能定性”……只听到最后一句话,医生不无叹息的说:“有可能是恶性。”
他坐在医生对面,听到这句话,倒是怔了一下,那些有些漂浮的思绪就沉淀下来了,就像一块极大的铁板从半空中坠下,“啪”的巨响,灰尘四扬。呛得人迷糊双眼也好,喘不过气也好,终究已经重重的拍在心口上。
“恶性?”靳知远反问了一句。
“还不能确定,叫患者来,就是要再办个化验手续,我们再做次切片,然后才能确诊。”医生低头唰唰的写病历,又递给他,“去下面缴费吧。”靳知远有些木然的转身,又被医生喊住:“下次把患者也叫上。”
靳知远走到一楼排队,这才觉得有很多话没有问清楚,报告什么时候出来,有多大几率是恶性,如果是恶性怎么办……
出神的时候接到悠悠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开心,一点点传到他耳朵里,他就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只是觉得恍惚。
“靳知远,你给我带蛋挞好不好?”
“靳知远,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等你一起看电影。”
声音还是绵绵软软的,带着大舌头的卷舌,又疑惑的说了句:“喂?”
他低低笑了一声,简单的说:“没什么,这里吵,我听不清楚。”又问她:“午饭吃了什么?”
“我吃得好慢啊!你要不要回来吃?”悠悠在电话里笑,“估计你回来我还没吃完呢!”
他再回到楼上,已然平静了很多:“这个报告多久出来?”
“再过五六天吧,我们会电话通知的。”医生沉吟了一会,又像在安慰他:“告诉你朋友,也不用太着急。就算确诊了,现在肿瘤还很小,治愈的机会也很大。”
靳知远真是忍不住苦笑:这算是安慰么?
他开车回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冷,抬手就去调温度。热风一阵阵的吹到脸上,又觉得干燥得难受,于是闷闷的一拳击在方向盘上,不经意间扫到后视镜,原来一直锁着眉,没有半刻舒展。
悠悠在打电话,说的家乡话,他站在门口听了一会,也听不懂。还是像上次那样,只不过时时夹杂了“嘶嘶”的吸凉气的声音,回头看到他,兴高采烈的对电话说了句:“姆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