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漠到大怒到欣然,便是舞台上的变脸师恐怕也没有她这种速度,白岸汀在心里得意了一会儿。她突然觉得,一个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正如,她前世时永远也想不到她如今还会有这么强硬的一面。包括昨日的安处瑞香,以及先前的莫姨娘事件,尚书夫人,掌管白府等等,她已经成熟了太多,不是女子及笄的成熟,而是从头到尾的蜕变。她真的该“好好报答”前世柳氏的“照顾”,没有柳氏,她或许还不可能蜕变的如此彻底,没有柳氏,或许就没有现在的她。
“只是什么?”白岸汀疑惑,她听了惠儿说话的语气,更加确定她知道些什么。但是从她目前的表现来看,她所知道的事情定是刚刚得知的,而她选择来到丰苑,就说明她相信自己的能力。那么这件她所隐瞒的事,就值得好好商榷了。
“奴婢……奴婢今早去浣衣坊拿小少爷的衣服……不小心把衣服撕破了……”惠儿说到这儿停住了,但仍在抽噎。失手撕破一件衣服,这不是什么大事啊!怎么惠儿还为这事特意来跑一趟?亏她满心期待的以为能发现什么线索。正在白岸汀不耐烦时,她脑中灵光一闪,不对,正如她所想,惠儿不会为这件她可能还要受罚的事而跑来认罪,那么,一定有别的原因。至于这原因,难道是在衣服里发现了什么毒药?她推测。
“然后呢?只要你按实所述,我一定保证不追究你的责任,更会有赏赐。”白岸汀用手帕拭去惠儿眼角的泪痕。前世的她生活富足,每天都很开心,除了嫁给柳毅之外。那时的她自然也不懂人情世故,可真的算得上是懵懂。而现在的她,经常会赏赐下人一些东西,她知道,要想笼络人心就必须要先付出,而金钱银票,永远都是交易的最佳手段。更何况,她现在基本掌管了白府的财务。这是市侩吗?她也经常这么问自己。不过,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罢了。各取所需,各取所得。既生在世俗,又何必假装清高,瞧不起世俗之物?
“姑娘,”惠儿重新跪下,咬了咬牙,“我在小少爷的衣服里发现了柳絮。”惠儿说这话需要多大的勇气,别人不知,白岸汀和惠儿是知道的。这句话一出口,足以令偌大的白府变天。因为谋害白府未来继承人的罪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担当的起的。如果细细盘查,从慧苑的老麼麼到缝制衣服的绣娘,再到饮食起居,其中接触过的人,这一查,恐怕要牵扯到百十人口啊!
白岸汀听了这话,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惠儿见状,也顾不得没得到主子令她起身的命令,赶紧把白岸汀扶了起来。但白岸汀还在出神,没有理会惠儿,惠儿只得作罢。幸而此时没有仆人,没有听见这午后可谓惊心动魄的一场谈话。白岸汀不是没有揣度过,白扶雨被人下毒,但却不敢想象,这毒,竟会是柳絮。
柳絮之于常人,不过普通的自然之景,于学士才子,是吟诗作对的对象,但对一个幼儿来说,确是不亚于千钟醉、七日散这种世间最为狠毒的毒药。小孩的呼吸道本就脆弱,哪能受得了柳絮的摧残呢?她不敢想象白扶雨这些日子是受了多大的苦。她现今仍记得前世的那场大火焚身时的痛苦,而她四弟,这几日正忍受着比她那时更甚的痛苦。
白岸汀纤手紧紧抓着裙角,她的翠绿色衣裙已经被抓的起了褶皱,可见劲道之大。出主意的人,执行的人,参与的人……无论是谁,无论是否无辜,只要与此事有关联,她都要一网打尽,一个不留。她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气,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愤怒的令她无法自控,想要杀死那些凶手。这些时日,她已经想的足够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人,总该有些道德底线的。即便是夺嫡之战,即便是妾室争位,即便是尔虞我诈,这一切,总归与稚儿无关啊!她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昨日痛苦,明朝百倍索回。白岸汀在心中暗暗发誓。他们错就错在,对一个孩子下手。
白岸汀想起了前世自己腹中的孩子,还未来到这个世上看看,就夭折了。不,刚刚出生的孩子的亡故叫夭折,她的孩子,甚至连夭折都算不上。她曾经多么憧憬自己的孩子,现在就有多么喜爱自己的四弟。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她无法忍受别人暗害她的四弟。她的孩子,想起前尘往事,她就平生一段悲戚。柳毅,要不是柳毅,她的孩子怎么会死?记起前世的丈夫柳毅,她的双眼通红。这个人,总能轻易的引起她过激的情绪。柳毅是柳氏的侄子,柳媛的哥哥,前世在她未出阁时对她百般的甜言蜜语,而成亲后露出了本来面目,对她弃若蔽履,整日沉醉在烟花柳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