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不忘给自己挽回一点颜面。
虽然她说话时的语气很轻快,听起来就像是某种自嘲似的,但当这些话语落在义勇的心里时,他好像能够摸索到一些尖锐的、凄然的棱角。
他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五月的额头。
“只从电视里看,总还是不够的吧。明天就能看到了。”
他的话语中绵长的不知是缱绻还是困乏,五月判断不出来。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很喜欢这番话中带着的舒心感。
她依旧是趴在床上,看着义勇。状态不太好的肋骨被这种姿势压得一阵阵抽痛,不过五月没怎么在意疼痛感——她才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楼下似乎是驶过了一辆车。车灯直对着阳台的落地窗,霎时间把屋内照得微亮,整个客厅连带着义勇全都被笼罩在了淡色的灯光下。
忽然变化的亮度让义勇有几分不自在。他眯起眼,抬手挡在额上,勉勉强强算是遮去了一些光。他轻叹了一口气,等着那辆碍事的车开走,可车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停在了楼下,灯依旧是开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车灯的光实在是太过晃眼了,义勇怎么也没有办法忽视。他索性一掀被子,走到落地窗边,把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
直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五月始终在看着自己。不过她现在这种趴着的姿势实在是太过于局限了,她只能很费劲地抬起脑袋,可目光却依旧眷恋不舍地追随着他。
原本想径直回到被窝里继续躺下并且酝酿睡意的义勇顿住了动作。愣了愣,他才低垂着头,慢慢地踱步回去。
偶尔他会抬眼偷瞄一下,五月的目光依旧是胶着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了吗?”他忍不住问。
为什么又开始盯着他看了?难道是因为他的脸上有什么怪东西吗?可他怎么没摸出来?
被他这么一说,五月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一定是给他造成了困扰——而且好像略有那么一点像是痴汉?
她才不要当痴汉!
慌慌张张收回探出的小脑袋,五月翻了个身,转而面对墙壁,以一种自省般的姿态反思了一会儿,这才用力摇头。
“没什么事。您快睡吧,晚安。”
“嗯。你也是。”
很快就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只有轻缓的呼吸声而已。楼下的车也已经开走,公寓变得黑漆漆一片,几乎看不到什么。
这一晚义勇睡得倒是舒坦。可能是因为他已经适应了大正的步调,也有可能是因为今晚格外安静。
但在半夜时分迷迷糊糊地醒来时,他好像看到了五月。
通往阳台的落地窗被打开了一条小缝,吹入室内的燥热的风微微吹动着窗帘的下摆。五月坐在门边,曲着腿,双臂环抱住膝盖,散乱的碎发挡住了她的脸,眼眸中倒映出的是今夜的月光。
她的身影,义勇有些看不真切。只是有那么几个刹那,他能看到五月手臂上断断续续的深色伤疤。那是被荆棘缠绕时留下的痕迹。
她用指腹摸索着丑陋的疤痕,心里所想的却似乎并不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