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听他一口气讲出这么多的话,他坚定的说,但是我也有信心你不会一直把我当成别人的。一向自诩坚强得像珠穆朗玛峰一般永垂不朽的九条,酸涩的眼泪猝不及防的就涌了上来,却故意咧着嘴角轻轻的笑:“我其实没有那么好。”
“不用太好,适合就好。”龙海耸了耸肩,打算离去,又回头笑问,“不过你还记得是哪艘船么?”并不待九条回答,便说,“21号码头,第七个绕桩。星期六的太阳落下之前,几点来都可以。”
“几点都可以?就为了等一个不那么好的姑娘?”
“对,几点都可以,就为了等你。”他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所谓气场强大者,万水千山只等闲。
简单的言辞,仿若求婚一般的动人,不煽情也着实不华丽,却直击人心柔软的部分,如此,便洞穿了九条那一颗百毒不侵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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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条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偏头看着窗外的浮光掠影,表情捉摸不定。
莫西西忍不住问:“真决定跟龙海牵手到永久了?”
“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再想想。”九条下定决心的抿了抿嘴。
莫西西搂住九条的肩膀拍了拍,以示欣慰、鼓励和肯定。却搁心里说,九条还是太单纯,感情哪里真的有三天期限呢?又婉转叹息,可惜了三杯那块风水宝地啊,尽管人人都说好,可到底也没能按照预期建起楼宇。“有一点我一直都想说,又怕你在钻牛角尖,说得不是时候会起到反效果。外面的世界其实很大的,不能总把自己框在假想的围墙里面。这不是无情,而是勇敢。你说是不是?”
“西西。”九条往莫西西身上靠了靠,“总觉能够认识你,我这一趟活得真超值。”
“忒肉麻了你。”
九条定睛望着闺密,又微微皱起眉:“可我怎么觉得心里有点空?”
莫西西挤眉弄眼的说笑:“哪还没到哪呢,就开始患得患失了?”沉思了片刻,又说,“我知道,你其实心里是有数的。”最后说,“到家以后,好好哭一场吧。”
“你让我没事干哭什么啊?请适当的注意一下手足爱好吗。”九条闹不明白,“我们村安慰病人一般都说‘好好休息会吧’,你是哪个村来的人要说‘好好哭一场’?难不成我天生带着一股水资源特别丰富的热带雨林气质?”
再往前数一晚。
九条大略同三杯讲述了不堪回首的旧日情深之后,他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安抚说:“好好哭一场吧,哭过以后会轻松些。”
三杯的口气比之莫西西更温厚,更轻松。那是因为莫西西见识过九条的眼泪隐隐怀有忌惮之情,而在这一点上三杯还只能算是个乡巴佬。莫西西知道,闺密九条哭起来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不管不顾,简直算是身怀绝技,是被宠坏了的样子。可是,半路杀出的三杯又是从哪里看出她怀揣着无法言说的悲伤呢?然而现如今倒也不重要了。
相关人类都清晰的记得,顾朝南去世的时候,九条出人意料的没有恸哭,甚至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哭,正因为如此反常更让人心疼不已。她一直是红着眼眶,默默的流淌着泪水,好像是她的眼泪,又好像是从哪里沾来的雨水。安静的替顾朝南盖上白布,安静的替顾朝南挑好墓地,又安静的替顾朝南最后送行,泪不动声色的流成行,仿佛两条快要干涸的溪,却不住的涌出细流,将断未断,无声无息。然后她一语不发的收拾行李上了南山寺,住了三个月,回来以后,除了瘦了些许,照例还是那个开朗乐观的方九条,却不再是曾经那个快乐得浑然天成的方九条了。
总有一些事情贸然发生,会改变一个人既定的人生路线。谁也预料不到哪里才是真正的下一站。这就是人生好玩的地方,当然人生的残酷也在同一处。
第二天天刚亮九条决定了一件事,收拾包袱再上南山寺。那里有把她从小疼到大的姥爷,还有许多能让人安心的东西,可以去那里惬意的当一天施主听一天钟。她计划一口气住到星期六,借着神力心安理得的把三杯抛之脑后,如果有可能把顾朝南也忘掉吧。最好能忘的都忘了,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是时候需要一个新的起点继续“没有他,只有我”的未来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