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仰脖,她就干了,孟文祥象征性地喝了一点,后来薛葵同众女生又挨个敬了一圈,同许达斗了两句,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卓红莉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谢伊夫是生物药理所的名誉所长,她管着共享仪器这一摊,孟文祥当着她的面说了这样一番话,不是没有深意的。后来薛葵的简历投到了所里,她二话没说,就要了。
其实工作了的薛葵和她在饭局上看到的也不一样,在孟文祥实验室那边,她仿佛一条活泼的鱼似的直摆尾;到了新的水域难免有点闷,但工作上她一点也不含糊,来了才一个多星期,正赶上所里一个教授的基金项目中期评估,学生玩了命地补实验,天天拖到晚上七八点还在测膜电位,她们共享中心完全可以强硬一点,六点准时关仪器,但薛葵毫无怨言,反过来安慰那个因为数据重复不出来而急得直挠墙的学生。
“这算什么,我当年测荧光值,几百个管子加过去,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了。那比这更不稳定。”
“薛老师,您真夸张。”
“怎么,你挠墙不夸张,我泪流满面就夸张了?我看你这次的细胞和你一样,状态不太好啊,重复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那怎么办?张教授要我这个周末就把数据交给他。”
“时间是紧了一点,赶快把细胞状态调一下,争取明天再做一次吧。”
“唉,实在不行,就把第一次的数据给他算了。”
“同学,这可不行哦,不要弄虚作假。”
“我都博二了,再没文章咋毕业呀!”
“同学,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发文章这事儿,有惊,无险。我都能毕业,你也一定行。”
她总是这样温言软语地劝慰那些做实验的学生。有一次卓红莉问她,为什么读了博士却想做工程师,她的回答倒是很慡快。
“我不适合搞科研,没多少想法。能掌握一门技术就不错了。而且我们学校的共享仪器中心可是朝九晚五——唉,果然工作不容易呀。”
虽然这样说,她从不曾消极怠工,无论工作到多晚,早上都能准时出现在实验室,只是有时拖着她那个大电脑包,显得憔悴。
后来这样久了,卓红莉就问她,这样工作难道不怕没时间陪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
“是没谈过还是分手啦?”
“没谈过。”她回答卓红莉的时候正在聚精会神地往培养皿里挑细胞,所以十分简短。
卓红莉有点替她可惜:“抓紧哪。你年纪也不小了。”
“没事儿,我妈常说一个萝卜一个坑。随缘吧。”
说着,她的眼睛从显微镜上移开,咧嘴冲卓红莉一笑:“而且我这生活圈子太小了,难得认识什么人。我也不想找搞生物的,有点近亲结婚的意思。”
卓红莉心里就这么一动:“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薛葵只知道卓主任是谢伊夫院士的夫人,并不知道她哥哥是何方神圣,否则今天的相亲她打死也不会来。
她对于相亲充满好奇,丝毫不觉得一个女人到了要相亲的地步是多么可悲。相亲不就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吃一餐饭,吃完了,变路人,友人或恋人么,那种因为一次见面就结下滔天仇怨的,一定是双方都有问题。
到了金碧辉西餐厅,领餐员引她到窗边预定的座位,已经有个穿黑色恤的男子在那里坐定,她还不由得忐忑了一秒——以她的作息习惯,不可能迟到哇——卓正扬一抬眼,便把薛葵煞到了八九分。
其实有很多因素,一来灯光太柔和,二来她刚刚在实验里拿到了不错的数据,三来叶澜澜那个恶俗的潘安公猪之喻,促使他长了一张让薛葵心潮澎湃的脸,连卓红莉先前的铺陈都没有削弱他一分一毫的风采。
即使他没刮胡子就出来了。呃……另外恤在相亲场合是正装么?那她又何苦梳公主头穿雪纺裙配大胸花?
“对不起,我迟到了。”薛葵别的本事没有,自知自明还是有的,这一眼看上去就是留给美女的货色,知道成不了,反而落落大方起来,心想卓主任真是抬爱,侄子有如此出色的皮囊哪怕找不到女朋友。
转念一想,貌似近年都流行中性美,细长眼加厚刘海,他这种肤色和气质只怕市场有限。
卓正扬无需抬腕看时间就知道她根本就是踩着点出现的:“哪里。很准时。”
他不喜欢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无论男女,一视同仁。所谓迟到是女人的美德,在他看来就是歪理邪说。作为卓开的老板,他总有求人的时候,但作为卓红安的儿子,谁也不敢让他等。他和展开自立门户三年有余,人脉越集越广,想要提携他的,想要被他提携的,个个被虐到没有脾气,从头学起。
“是吗,看来我的表还挺准。”薛葵报以公式化微笑,嘴角上扬,露出四颗牙齿,“我争取不迟到。等人很无聊。”
幸亏没有迟到,试想如果她六点三十五分出现,满面春风地和卓正扬打招呼,卓正扬也站起来朝她迎去——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那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
卓正扬没接话。他不是不知道客套的说辞,但面对薛葵,他实在说不出你很漂亮。
她的胸针大红大绿,极其恶俗,而且衬得她脸愈发地阔;雪纺只适合个头娇小或者骨格灵秀的女孩子,她完全穿错;还有她的发型难免有装嫩的嫌疑;还有她的包沉甸甸地仿佛装了秤砣放在一旁——种种不胜枚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