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明白。”赵瑾已知他通透,于是不敢欺瞒,斟酌着道:“大人请恕下官方才失言,的确……的确一直是有这样的现象。州、县各级衙门和各部长官,每年都有配额,毕竟……毕竟已经约定俗成,要是今年突然不收赋税了,这上上下下多少人……”
“多少人的口袋就装不满了么?”王晟冷冷道:“底下流民猖獗,上面要轻徭薄赋,中间这些人却还只顾着榨来百姓的钱装进自己口袋里,怎么,才不过二十年,就忘了前朝是怎么亡的了么?”
赵瑾虽然觉得不管前朝今朝、是兴是亡,也和自己一个小小的司农没有什么关系,却不敢对王晟这话表现出嗤之以鼻,只有顺从道:“大人教训的是。”
王晟看着他,“司农以为,法不责众?”
赵瑾忙道:“下官绝无此意!只是此事牵涉极广,所以还请大人明示,此事……是抓几分、放几分?”
“自然是抓十分。你若不好行事,我让少尹助你。今夜我便拟出科文,明日开始,你二人便着手调查此事,凡有涉事之人,依科拟定贬损,再交与我看。”
赵瑾见王晟身形羸弱,初时不以为意,却不料他行事如此雷厉刚猛,如同一阵飓风,即将搅得太原府上下不宁。他闻言愣了一愣才道:“大人,请恕下官直言,若是抓十分,整个太原府,可就不剩下什么人了。”
“你怕官吏心存不满,要在太原举事,反抗朝廷么?”见赵瑾不语,王晟微微虚起眼睛,停顿了片刻,缓缓道:“我走访各县,见太原郊外不少地方,已是十室五空,甚至十室八空,征收赋税,却还按照原先的办法,如此一来,落在每人头上的税,就变成了原先的两倍,甚至五倍。朝廷若再置之不理,不出数年,流民必要作乱。一旦百姓山林啸聚,必定土崩瓦解,反观几庸吏作乱,不过一都尉便可平定,二者相较,何为癣疥之疾、何为心腹之患,朝廷岂会不知?”
赵瑾一瞬间便明白了王晟的意思。赵国与雍国连年征战,到了太原被攻下时,已几乎没有军队了,现在驻守在各州的军队全是雍军,直接听从王晟调度,尚不受各州长官管辖,王晟牢牢握着军权,腰板自然硬气,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不怕官吏作乱,非得要把这事办成不可。
王晟刚刚上任,想给赵人一个下马威,他也理解,可得罪人的事全落在他身上了,赵瑾苦着脸道:“大人,下官只是司农而已——”
王晟打断道:“若再推脱,便连司农也做不得了。”
“是!”王晟目光冷峻,让人不敢逼视。赵瑾心中一凛,忙硬着头皮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