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饮料是抹茶味儿的,在齁死人的甜味过后,茶粉带来的苦涩涌上,颜凉只觉得舌根发麻,本能吞咽着唾液,连带着剩下的那句情话,也囫囵吞进了肚里。
就像是本来设定好的台词少了一句,观众不清楚,可演员明白啊,哪怕他很快用恰当表情掩盖过去,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失误的表演。
秦渊在得到肯定之后,小小松了口气,那股不适的心虚感平息了些,开始反省自己的幼稚。他不是第一次陷入这种怪圈里,但到了最后,往往以恼羞成怒来收场。
于是这次也不例外——他一把抓起颜凉的胳膊,将人往地下停车场带:“还傻站着做什么,走了。”
颜凉被他拉扯地一个踉跄,手里的饮料溢出来了些,落在新衣服的袖口上,变成一块甜腻的污渍。这一路上,他始终盯着那块污渍,并保持着沉默。
接下来的好几天,他们游遍了这个异国他乡的城市,吃了很多很多本地特色的菜肴,倒是网红的景点只去了一两个,其中有一处是山上的寺庙,过来朝拜的人很多,有游客也有本地居民。人挤人的山路上,秦渊不得不抓紧了颜凉的手才不至于走散——这是他们握手时间最长的一次,长到被秋风吹冷的掌心都渗出了热汗,将两块凹凸不平的血肉黏连在一起,在成百上千流动的人潮中感受彼此的脉搏和体温,好似他们当真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
手指被握住的第一秒,颜凉就在等。
等对方和以往一样突然回神、且甩开自己的时候,他总是习惯将期望放得很低,低到哪怕真的发生了,也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那么长的一条路,满眼都是黑压压的脑袋,深秋时节的风也穿不透熙攘的人墙,于是那咫尺间的体温就被蓄积起来,像一颗熄灭了的火种,多吹一口气就可以点燃。
秦渊没有放手。
从山脚到山顶,几百上千米的路,就连爬坡时的疲惫都没有让他松开,这让颜凉在震惊之余,又有了那么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是两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他看清楚对方长相的那一刻——
现在想想,或许这就叫做心动。
爱情这种东西,不是做了就有的,他们无数次欢愉和交融都只是肉体上的交易,用金钱换取服务,距离打工仔只差一纸白纸黑字的合同。
所以颜凉从未提出过任何超越这种关系的要求,在他看来,“能够留下”本身就出于金主的偏爱,新鲜感总是最容易过期的东西,这断断续续的两年半他耗尽了心思,从衣食起居再到万事顺从,甚至宁可放弃人格,扮演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人知道颜凉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去抽个签吧。”山顶上,秦渊将手心的汗水在裤腿上蹭干,阳光很大,晒得他睁不开眼。
颜凉就站在他的旁边,他们没再牵着手,可彼此掌心之中的余热未散,仍灼得灵魂都在发颤。
“我不信这个。”颜凉笑了笑,不知为何秦渊总觉得对方的目光里带着些怜悯,错觉似的,只一瞬就再找不见了。
“我也不信。”大少爷嘟囔着,却还是走上去,投入了一枚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