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吧。”
一行人耐着性子等了好半晌,大门后终于有了动静,“吱呀——”一声后,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伯从里头探了出来,疑惑地打量了众人一番,哑着嗓子问:“你们找谁?”
“请问可是辛太傅府上?”顾文连忙上前问。
老伯点点头,“你们是?”
“在下太子詹事顾文。”
老伯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目光落在徐庚身上,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请稍等,容老奴先去通禀。”就这样又等了一盏茶的工夫,老伯终于回来了,客客气气地将众人迎进了门。
辛府打扫得很干净,门窗纤尘不染,脚底的石板路被打磨得微微发光,游廊两侧的花木长得极好,郁郁葱葱、精神奕奕,就是府里头有些安静得过了头,这一路过来竟是连半个下人也没瞧见。
“府里其他人呢?”徐庚客气地问。
“大爷外放去了苏州,大奶奶和少爷们也都一起跟了过去。不过吏部已经下了文书,大爷他们过些日子就要回京了。”老伯看看徐庚,面露意外之色。本以为太子殿下是个嚣张跋扈、傲慢自大的坏脾气,没想到,看起来还挺平易近人的么。
提及辛先生,徐庚的心中微微有些激动,“辛先……那就好。还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好。”
辛老爷子没躺床上,大大方方地坐在书房里等着,见了徐庚,冷哼一声欲行礼,被徐庚一把拉住,“太傅可莫要折煞我了。我今儿过来原本就是向您赔不是的,都是我不懂事,胡乱顶撞您,还把您气成这样……”
徐庚的脸皮早在上辈子就被辛先生暴风骤雨般的臭骂中锻炼了出来,赔礼服软的话说得一溜一溜的,辛太傅到底没扛住,很快就被攻下,一反先前的冷淡态度,拉着徐庚苦口婆心地说了有小半个时辰。
顾文生怕他又会不耐烦地翻脸,不想这位素来坏脾气的太子殿下竟然全程笑脸迎人,甚至还面露感动之色,心中难免狐疑,莫非太子殿下真的转性了?
从辛府出来,天色尚早,徐庚突发奇想地朝顾文道:“左右眼下闲着没事儿,就去你们家坐坐。”
顾文很是一惊,猜不透徐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也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道:“家父这两日不在府里。”
“侯爷不在?”徐庚拍手笑道:“那正好!说老实话,我还真是有点怵他。正巧他不在,我也不必上赶着送上门挨骂了。府里老祖宗可在?我去给她老人家问个好。上回见她还是新年,老祖宗最近身体可康健?”
辛先生说过,做什么事都不能急于求成,有时候需要走迂回曲折一点,比如“妇女之友”的路线常常能达到意想不到的功效。
徐庚很满意他现在的相貌,十五岁的少年还没张开,脸上带着几分孩子气,撒娇卖萌都不违和。不然,真要他顶着一张三十岁的老脸跟一群妇女谈天说地,他还真的有点心理压力。
不过,现在的他哄起中老年妇女来真是手到擒来,顾家老太太刚开始还有些顾虑,说起话来恭敬客气,不一会儿就被徐庚哄得哈哈大笑,对他倒比对她几个大孙子还要亲切些。
顾家的几个小辈使劲儿地朝顾文使眼色,顾家老三忍不住凑到顾文耳边低声道:“不是听你说太子殿下不好相处么?哪里难处了,我就没见过比他更亲近温和的皇子了。都说二皇子礼贤下士、平易近人,有君子之风,跟太子殿下一比,二皇子就显得太做作了。”
如果徐庚知道自己不经意间又把老二黑了一把,一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的。
顾家老祖宗一高兴,便言辞恳切地留徐庚用晚饭。徐庚二话不说就应了,又笑着道:“早听说府上有从巴蜀请来的大厨,做得一桌好饭菜,馋得我不行,老早就想着来府里蹭饭,又生怕打扰了府上,今儿可真算是得偿所愿了。”
顾老太太一脸慈爱地看着他,“殿下若是喜欢,以后常来就是。要是不好出宫,就跟文哥儿说想吃些什么,让文哥儿第二天给你带过去。”既然顾文已是太子詹事,顾家与太子早就是一条绳子上的了,所以顾老太太留太子用饭并没有顾虑。
徐庚欢欢喜喜地道了谢,又道:“那我可不客气了。”
3|第三章
徐庚临走前,又托顾文将顾家老三请了过来。
顾兴比顾文大三岁,虽然已是而立之年,性格却远不如顾文稳重。顾家一屋子全是武将,顾兴更是十七岁起就跟着武英侯在外头打仗,性子野惯了,压根儿就在府里头待不住。这几年边疆太平,顾兴一直在京城里猫着,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快猫出毛病来了,一听说徐庚找他,顾兴立刻兴奋起来,颇有些跃跃欲试。
“太子殿下找我有什么事?”顾兴拽住顾文,涎着脸笑嘻嘻地问:“四弟,你就给我先透点口风呗。”
顾文哪里知道,却不肯在顾兴面前露怯,绷着脸道:“有什么事,三哥一去便知。”
顾兴扁了扁嘴,“小四你这性子真是不可爱,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受得了你。”话刚说完,就被顾文横了一眼,小眼神还挺凶。
徐庚知道顾兴的性子,也不与他拐弯抹角,寒暄了两句便道:“今儿特特地请了将军过来乃有事相求。”
顾兴连忙回道:“殿下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可千万别说什么求字,岂不是折煞了我。”
徐庚笑笑,“是这么回事。辛太傅独子辛一来原在苏州为官,不过近日已被调至京城,眼下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辛一来在苏州为官时锐意进取,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我怕路上有人对他不利。所以,才特特地请将军帮忙找人护送一程。”
顾兴闻言略有些意外,旋即便想明白了。太子殿下恐怕是从哪里得了准信知道有人要对辛家大爷动手,所以才会纡尊降贵地来请他帮忙。辛家大爷离京已有近十年,在顾兴的记忆里,那似乎就是个略显呆板的书呆子,何德何能能惊动太子殿下为他出面,不用想,那定是辛太傅的面子。
如此尊师重道的少年郎,朝堂间竟然还谣传说他傲慢自大、不敬师长,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散播这种谣言的人一定居心叵测!
顾兴本着伸张正义的心态向徐庚告了一状,又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殿下您一句话,下官就去把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揪出来。”
徐庚“呵呵”了两声,义正言辞地道:“不必在意那些流言,正所谓清者自清,朝臣们都长着眼睛,不会被那些谣传糊住了眼睛。”妈的,一定是老二那个心机婊给传出去的,那个混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想着给他抹黑,可别让他逮着什么把柄,不然,非得要那混蛋脱层皮。
顾兴一脸敬佩,“殿下果然心胸宽广,虚怀若谷。”心里却在埋怨着陛下把太子保护得太好了,这么单纯以后可怎么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