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陆上燊,即便相思成狂,也不敢去找霍水仙。而忍至疯魔时,他便会对镜自嘲:“瞧瞧你,多么胆小,老鼠都敢去她面前露露尾巴,你连老鼠都比不得,难怪别人瞧不上你。”不屑一哼,镜子当场碎成菊瓣。
某一晚,风雨交加,他如往常一样,从酒馆烂醉回来,而未带随从也不屑撑伞的后果就是,浑身被雨淋了个透。本该转左回房,但走出两步后,不知是闪了灵光还是迷了魂魄,突然退了回来,竟鬼使神差地朝先前下定决心自禁双足的小楼走去。
而小楼里的人,早已睡下。房内烛火尽熄,玉窗紧闭。外面风紧雨骤,里面浪恬波静。
陆上燊摇摇晃晃走到门口,似忽然自迷糊中清醒,方才横冲直撞之势俄而焉弱,双脚止于门前,一心有如分二,一面首鼠两端,一面痒如猫挠,思来想去,许是风雨注入勇气,不由自主推开房门,闪了进去。
他早已熟悉房中一切布设,不用升烛也能不磕不绊摸到床边。原本只想如每日早时那般,定定看上一会儿便走。可他却似突然入了魔,身体竟不听使唤,忘记自己一身湿衣,坐上床沿,伸出双臂,将枕上人圈入怀中,似梦呓道:“忘了他罢,别离开我,我舍不得,当真舍不得,我不要你的辜负,我从来不需要什么鬼辜负,我有恩于你,我就要你报恩,别跟我说什么下辈子来还,先把上辈子欠我的还了再说。”
深更半夜,霍水仙生生从梦中惊醒,遍身觉识随之清醒,只觉浑身冰凉,薄衫隐隐透水,屋里漆黑一片,看不清来人容相,只闻到扑面酒气,当即惊慌失措,边推边扯嗓子大喊:“来人啊,快来人,你是谁?你快放开我……”
惊恐的喊声针针扎耳,陆上燊霎时酒醒大半,赶紧用手捂住她慌乱大叫的嘴,立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怕,你别害怕,是我。”
霍水仙这才听出陆上燊的声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什么金贵之躯,王爷身份,抬手就是一呼,“啪”,干净利落,清脆响亮。
冷不丁挨了一巴掌,陆上燊旋即松手,脸上火辣辣一阵疼,不再有动作,坐在那里,不言不语,有如石化。
一掌下去,霍水仙虽有一丝懊恼,但不管什么原因都无法原谅他大半夜的闯入,并且发神经抱着她说疯话。倒不是她爱把人往坏了想,而是这事换谁遇见也冷静不了。被惊吓的人心里堵着气,但不敢再刺激他,只因其身上酒气浓烈,醉酒之人意识疯乱,真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下意识捂紧被子,如避魔鬼一般,朝里挪了挪。
躲避的动作被他察觉。
沉寂半晌,陆上燊陡然起身,背对着她,声音朗澈,毫不含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时辰不早了,你歇息罢。”语罢,兀自走了出去,反手关上房门。
威胁一走,霍水仙方舒下一口气,拍了拍心口处,经得这一吓,一时半会儿是睡不成了,索性翻身下床,推开南窗,凭窗听雨。
霍水仙原本是打算把伤养好后就走,可今晚这事一出,她等不到养好伤了。如今景况,于他于己都是折磨,再这样下去,只会令他更加难以斩断,与其让他这般痛苦,不如尽快来个了断,那么就让她来做这个恶人,长痛不如短痛,他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姑娘。而她,至始至终,都注定不会是那个姑娘。
那晚之后,陆上燊又开始躲着她。
她钻缝儿都想与之道明去意,可成日成日不见其人影,导致一句话也没能说上。
明明就在府内,他却让府上下人声称其不在,王府中人谨记命令,霍水仙每每问及,下人百喙如一,皆道王爷外出未归。
口径如此统一,霍水仙不得不起疑。
上一次消失也说是外出,可是他却大半夜出现在自己房里,还满身酒气,哪里像一个办事甫归之人?这一次府上人又说他外出,难道那晚之后便走了?以前可从未见他繁务缠身,片隙未有时,恐怕,外出是假,不想见她才是真,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