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栖鹤沉默了片刻:“那就借住一段时间。”
“阿鹤。”陆云深手指撩起江栖鹤的一绺发,从指尖到指根,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直到乌发将瘦长的手指全然覆住,见不到半点原本的肤色,才停住动作。
细腻光滑的发渐渐染上温热,陆云深抬眼望向江面,晴空下光泽跳跃,仿若洒下大片金鳞。
“我能感觉得出,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我半点都不想当悬剑山庄庄主,因为守着偌大一个岛,我等的人却回不来。但现在我想对你说,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碧落黄泉,我都在等你,等你回来或不回来。”
陆云深声音很轻,在细浪不断扑打的江心,在微晃的一叶轻舟上,在耀日青空下,悠长渺远,意味深邃。
江栖鹤眼睫颤抖,一下一下扫在陆云深不曾挪开的掌心中。
他屏住了呼吸,良久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自己的问题,所以你可能会等得有点久。”
江栖鹤说话时声线有些抖。
从前他是一只飞蛾,遇到光明火热的东西便扑上去,毫无顾忌肆意张扬。
现在他成了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尽管有了想要靠近的人,但不先伸出一根触角探明情况,不敢贸然过去。
五百年前的那段感情太伤魂,相遇时多么热烈美好,分离时伤痛就有多么深。
爱是罪孽,爱是怨恨,如果他不爱上沈妄,沈妄不爱上他,那他跳下虚渊时会干脆得多。
经年已逝,江栖鹤重回世间,虽不至于对爱之一字彻底失望,但他没法再燃烧着自己去爱旁人了。
陆云深很好,对他温柔耐心,从不强迫他,有时分明生着他的气,却也不会相背而坐。
因为陆云深太好了,所以江栖鹤不敢放任自己喜欢他。
江栖鹤又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拳头,对方才的话进行补充:“如果你愿意等的话。”
“为何你会觉得我不愿意?”陆云深反问,手指从江栖鹤发间抽离,垂落而下,握住这人的手,“我已经等了六百年,再等多久都可以。”
“放心,不会再来六百年的。”过了许久,江栖鹤才低声道。
轻舟很快行到对岸,江栖鹤把自己从陆云深手心上撕开,跟在这人后头下船。
细沙踩在脚下柔软温热,仿佛在挽留游人的脚步,江栖鹤与陆云深拔腿无情,径直远离江岸,走进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