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这一带山麓地区经常被山洪冲毁,这种灾害其实与地形和气候有关系,但百姓就觉得是山神作怪,于是造了很多这种小庙,后来山洪确实不多发了,安逸的日子过久了,百姓就渐渐不再来供奉了,大多数庙都废弃了,有些还保存得比较好,被进山的猎人樵夫当做短暂休憩之所。
江立发现的这一处是个废庙,刚一脚跨进去,就有两只躲在门板后面的老鼠吱吱叫着冲出去,看得江立眉头皱得更深。
他想找找有没有稍微干净一点的角落能让他坐一坐,脚下突然踢到了一大团软软的东西,下意识地拿灯一照,江立瞬间愣住了。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躺在地上的人不就是白日里中了他一箭的男子吗?如此出色的容貌,看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不过喜悦的心情只出现了一秒钟,江立很快发现不对劲,男子虽然既聋又瞎,但他的感觉应该是很敏锐的,警惕心也很重,上午的时候江立不过是想拉他起来就差点被他戳穿喉咙,现在怎么被自己踢了一脚反而没动静了呢?不会真是死了吧?
江立把灯放在地下,小心翼翼去探男子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在。但是江立发现男子的脸特别烫,身上也特别烫,他那件黑得深沉的衣服都破得快要遮不住身体了。
肩膀倒是不流血了,不过伤口肯定感染了,导致他发起了高烧。江立当机立断,把男人拖到一边的墙上靠着,把自己的兔毛披风给他裹得紧紧的。然后从身上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接了点雨水,掰开男子的下巴就给喂了下去。
他从懂事开始便有带药的习惯,虽然这药绝对不是退烧用的,好歹能吊住男人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江立也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听着外面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止的雨声,闻着庙里霉臭腐朽的气味,江立渐渐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
他以前也曾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于他而言,生命的消逝可以是遗憾的,是释然的,是憎恨的,但从没有过怜惜。
为什么他今天没有放任男人去死,然后安慰自己不知者无罪呢?
想了很久,江立觉得大概是男人没有焦点的眼神中的某种东西吸引了自己。
那么纯净如洗又天生残酷,折射出他记忆中所有的勾心斗角,使它们变得无比可笑。
抱着腿坐了一会儿,江立渐渐有些困意,迷迷糊糊的就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声闷雷又把他震醒了。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皱着眉揉了揉,眼角的余光突然瞟见男人的手动了动。
江立下意识敛声屏气。
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是睁开了也什么都看不见。他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奇怪自己的处境,接着他感受到了身上的兔毛披风,轻轻用指肚摸了摸。江立就看见他的眉毛上扬了一下,似乎在惊奇这柔软的触感。
然后男子就在江立哭笑不得的目光下仔仔细细地把那披风上上下下摸了好几遍,仿佛觉得很新奇,摸到最后,嘴角竟勾出一点笑意来,令整张俊美的脸庞瞬间生动了起来。
江立隐约感觉到心跳快了一拍。
最后,男子终于“欣赏”完了这件披风,照着原来的样子把它展开盖住自己,还有模有样地按紧了些,似乎打算继续睡。
江立琢磨着雨停后要带他下山治伤,可是要怎样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和善意呢,毕竟他看不见也听不见。而看到他摸披风的动作,江立忽然受到了启发,或许可以靠触觉?
于是江立悄悄地往男子身边挪了挪,默默伸出自己的爪子,不,是手,像要触碰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指节。
☆、阴差又阳错
男子疑惑地睁开眼,下意识反手握住,随后跟摸那件披风一样在江立的手背上反复摩挲,冰冷的触感激得江立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江立觉得惊奇,发烧中的男子脸和躯干都很烫,怎么偏偏手这么凉,竟然与冰相差无几。
男子自顾自摸了一阵,似乎觉得还不如那件兔毛披风有意思,很快放开了江立。
江立只觉得心头有一万只骆驼跑过,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无奈的心情了,到底该怎么传达自己的意思呢!